外麵的罵聲漸小,沒一會兒門簾掀開,走進來一名麵容愁苦的中年婦女,手裡還端著個大碗。她見陸千山睜開雙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山山,頭還疼嗎?餓了嗎?娘給你下了碗疙瘩湯,還臥了個雞蛋在裡麵呢。”
陸千山掙紮著起身,靠在炕櫃兒上,看著眼前這人忍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沒有魂飛魄散還有了個新的年輕的身體,是一件挺讓人開心的事兒。修真嘛,他都修過一遍了,如今不過是從頭再來就是。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太看得上他還是想讓他為難一下,如今的陸千山不但父母雙全,還有一群兄弟姐妹。
修真界最忌因果,有多少大佬最後就是隕落在因果之上。
之前的陸千山原本就是個乞丐,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仗著自己眼疾手快腿腳麻利嘴甜會說話能撒潑打滾,每天好歹能混點兒吃的。他第一任師傅是個江湖大騙子,最後死於雷劈,沒了因果;第二任師傅是壽終正寢的,除了他也沒彆的徒弟,照樣沒有留下什麼因果;第三任師傅就更簡單了,人家最後飛升了,還給他留了一堆好東西,這師徒因果也因為飛升而消失了。
至於其他?
陸千山是個聰明的人,他一開始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後來就是為了跟第三任師傅一樣能夠成為大能不被欺負最後的道飛升。所以他搶的也都是無主法寶無主靈藥無主秘境,更彆提什麼男女之事,他壓根就不去想。除了每次出關四處溜達溜達散散心,關心一下糧食和蔬菜,欣賞欣賞新的人世間喜怒哀樂,其他時候都在師傅留給他的洞府內宅著。
末法世界有宅男一說,陸千山心想你們不行,不夠宅。從出生就宅到死也不過百十年而已,看我,每次閉關都能幾百年,堪稱極品宅。
話扯遠了。
陸千山之所以歎氣,就是他這輩子——他覺得這是自己的新生,好歹能算作新的一輩子,總之這輩子因果太大了。有父母有兄弟姐妹,因果不解決,修行上就會有問題。而且他也看了,自己現在的親人沒有人有修行的潛質,想拉拔幾個親屬都不行。
隻要是他活著,父母是因果,兄妹是因果,兄妹的孩子還是因果。若是不能妥善的安排好以後的路,這子子孫孫無窮儘,怕是因果也綿延到死了。
周氏將手裡的粗陶碗放在炕桌上,笑著抬起手順了順陸千山因為睡覺滾的雜亂的頭發,溫聲道:“吃吧,吃得飽飽的,趕緊好起來。”
陸千山嗯了聲,埋頭開始吃飯。
麵疙瘩有些粗糙,但勝在麥香濃鬱。周氏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這一晚麵疙瘩雖然沒有肉,但是放了白菜和南瓜,還有個雞蛋,點了點兒芝麻油,到也香甜可口。
一碗麵疙瘩吃了個乾乾淨淨,周氏小聲的安慰了他幾句,端著空碗出去了。
陸千山又歎了口氣。
現在的他雖然比當年的小乞丐要強得多,而且如今也不用出去討飯吃,但是這一家子拉拉雜雜的破事兒卻令人頭疼。
這個身體原本就叫陸千山,是個十六歲的哥兒。十五歲的時候嫁給隔壁村的一家小地主的兒子,剛過了一年就被不能生給休了回來。
出嫁女被休是一件極為沒有臉麵的事兒,更何況隻嫁出去一年。但是那一家小地主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他家原本就不想要哥兒,但是之前跟陸家有婚約,陸千山長得也好看,就彆彆扭扭的同意了。可誰知成親沒多久,家裡出來個表妹。
無論是表妹還是表哥,似乎都帶著一股子曖昧的顏色。
曖昧來曖昧去,表妹懷了孕,那一家子就正好趁著這個借口把陸千山休了回來,把表妹扶正了。
這可把陸家氣的半死,連村長都生氣,可是村裡不少人佃著那家小地主的田地,也不敢多說什麼。陸父和村長曾過去討要說法,卻被人羞辱了回來。陸父因為這件事,氣的在床上躺了一天。
其實這對陸千山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被休了正好,再嫁自由身,誰也勉強不來自己了。現在讓他最頭疼的是,如今的陸家家裡供著兩尊佛。
陸家往上數幾代其實是分了家的。
當年陸家子嗣就不是很多,兒子就倆,不過這倆兒子也爭氣,一個做生意做的不錯,另一個讀書讀的特彆好。因為商家不允許科舉,當年的陸家大家長乾脆就把這倆兄弟分了家。一個從商,一個走科舉之路。
富不過三代這句話也是有道理的,當年不管是從商的陸家還是當官的陸家,經過百年之後都逐漸沒落下來。再然後為了生計,有兩支窮的都搬回了當年居住的村子。一個村東頭,一個村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