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正在讀書的童生和秀才公是老兩口的心尖子,如今被拎出來做一個不孝又一個不管,若是傳出去簡直就沒法兒活了。
陸張氏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憤怒的瞪著陸千山,眼裡恨不得噴出火來。
她十五歲嫁到陸家,十六歲生了大兒子之後,就哄著騙著讓陸家老兩口把管家權利交了出來,死死攥在手裡。從那之後她就是村西陸家的管事媳婦兒,最後就連老兩口都不得不哄著她,好在她手底下討生活。那老兩口在陸張氏三十歲的時候前後腳走了,這一走,陸大田的兩個兄弟就鬨著要分家。陸張氏仗著自己大兒子剛考中童生,死活攥著大頭銀子,就給那倆兄弟一家五畝地打發了,最後氣的那倆兄弟一個拉家帶口遠走他鄉,一個在村子裡種地,不過再也不搭理陸大田這一家,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陸張氏手裡攥著銀子,還生了五個兒子三個閨女,家裡還有三十畝地,日子過得極為寬心。所以今年都五十五歲了,頭發愣是沒有幾根白的,臉上也沒有什麼皺紋,比彆人家五十五歲的老太太看上去要年輕個十多歲。
可是今天,她受了大委屈了!
陸張氏平日裡梳的水光溜滑的頭發也亂了,簪子也歪了,因為撒潑打滾還滾了一身的土,看上去及其狼狽。她想哭號,但是因為心尖子被人攥在手裡,隻能忍下去,忍的她渾身隻哆嗦,然後扶著陸秀秀的胳膊踉踉蹌蹌的又回到了西屋。
“這一家人都臟心爛肺了!”她斜靠在炕頭上,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臟心爛肺,老天爺怎麼不打個雷劈死他們!”
陸秀秀考慮的到不是這陸廣明一家子是不是臟心爛肺,而是她不想搬走。
在這邊住著多好,自己有一整個炕櫃可以用,平日裡還能招她幾個侄女兒過來陪著住。可是回去呢?自己家的房子格局跟這邊差不多,可是架不住家裡人多啊。如果要搬家回去,她就得跟老爹老娘住一間屋,陸大田喜歡抽旱煙袋,平日裡弄的屋子煙氣繚繞臭烘烘的,睡覺還打呼嚕。而且她回去,就隻能分一個小小的炕櫃用了。
陸大田家人口多,老頭老太太跟老姑娘住正房東屋,老大一家子住西屋。兩邊各有三間廂房,就是給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住的。老二老三家孩子多,可是再多也都擠在那一張炕上,夏天倒還好說,地上撲點兒稻草或者木板就能睡覺。可是冬天到了,一家子五六口大的小的都擠在一起睡,大人跟孩子中間就拉個簾子,做什麼都不方便。
自從來這邊住,那邊老大家就直接占了三間正房,老二老三占了兩邊的廂房。而且這邊院子寬敞,後麵還圍出來一個小院子,小院子裡也有兩間房,不過如今成了老五的書房,大孫子回來也會住在這邊。
陸秀秀不想搬回去,陸張氏以及陸大田也不想搬回去。
可是如今被陸千山車對車馬對馬將住了,不搬回去就是老大他們不孝,會被人說嘴的。
“一個哥兒,哪兒就突然靈性了?我看就是那個周氏臟心爛肺,趁著廣明不在挑撥著自己被休回家的哥兒跟他家兒媳婦鬨騰,自己到躲起來做好人了,簡直不要臉!”
陸張氏透過窗戶縫就能看見西廂房,想到住在西廂房裡的人,恨得冒血。
他們這邊不安生,村西陸家也不安生。
“二嫂,你咋還縫這堆破爛呢?你聽到沒?那邊說讓爹娘搬回來住。”老三家陸廣財媳婦兒孫氏著急忙慌的衝進東廂房,腦門上都是汗,“要搬回來,這可咋了啊!”
趙氏手一哆嗦,手指頭被針紮破了,連忙把手指頭塞進嘴裡,“真的假的?這好日子才過上幾年啊……真要回來?”
孫氏也發愁,道:“可不是嗎?圍那老些人看呢,你兒媳婦也在。說是他們家那個被休回來的小哥兒不乾了,鬨騰著要讓那邊都搬回來。我也不敢進去,瞅著老四老五家的都躲在屋裡不吭聲呢。”
趙氏愁的不行,“那搬回來……搬回來咋住啊?咱是不是現在就得收拾起來?對了,你跟大嫂說了嗎?”
孫氏翻了個白眼兒,道:“她比我還著急呢,這幾年沒少撈錢,等爹娘回來,她手裡攥的那點兒銀子怕是都要給出去了。”
趙氏道:“那不能,大嫂多精明的人啊,不像咱們,每天傻乾活兒,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孫氏咬了咬唇,湊到趙氏跟前,小聲道:“二嫂,你說……要不咱們分家算了。這不分家真的沒活路。”
趙氏也有些心動,道:“爹娘不願意吧?”
孫氏冷笑道:“那可不是不願意,咱家這麼大一家子人,成天沒黑沒白乾活的除了二嫂就是我了,老四都跑去那邊享福,還想讓他們乾活?要是把咱兩家子分出去,以後這院子裡可就沒人乾活了,想爹娘也不願意。可是憑什麼啊?就讓咱兩家子吭哧吭哧乾,吃摸不上好的,穿摸不上好的,好吃好喝的也輪不上咱們,還成天挨罵。”
趙氏直歎氣,那老兩口搬出去,家裡沒人成天罵人了,也沒人找事兒了,平時還能吃上口好的。而且男人們出去幫工掙回來的銀錢也能偷摸的藏一些了。這好不容易盼著日子能越來越好,可是誰知道他們竟然要搬回來了。
孫氏見趙氏不說話,有些煩躁,便嘟囔道:“我覺得得分家,咱家祖宗上就是把讀書的跟不讀書的都分家了,憑什麼咱們這邊不分家?不說彆的,你家小閨女也快到歲數了,你這當娘的就不想著給她製備製備嫁妝?不分家你手裡能留幾個錢?”
趙氏咬了咬唇,道:“等我家那口子回來,我們倆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