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真的啊?”
“可不真的咋的?我就跟旁邊院子裡呢,瞅的真真的。山山也可憐,不知道那陸秀才說了啥,氣的山山跪下求他走,說供不起這麼大的神佛,讓他彆纏著自己家了。還說村裡這麼多姓陸的,乾嘛就隻糾纏他們家呢?哎,看的我那叫一個心酸啊。”那小哥兒說著,還紅了眼圈,看的陸千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露出這種表情,真的是雷人。
陸千山這才說話,“也是沒辦法了,到時候陸秀才住進來,他家能不來人看?這一來二去的,剛搬回去的人再搬回來……我娘都嚇壞了,躲著直哭,飯都沒吃進去。”
“可不是嗎?那三嬸子太會磋磨人了,住進去的那幾年天天聽她當院兒裡罵人,誰也受不了啊。”
“怪不得……也是可憐。”
一屋子女人小哥兒七嘴八舌的,從陸廣明家說道陸大田家,又說道自己家,鄰居家,親戚家。各種婆媳關係妯娌掐架,那叫一個熱鬨。陸千山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乾脆專心吃栗子。
外麵豬殺好了,王金柱爹娘從隔壁院子裡過來,張羅著賣豬肉和做殺豬飯。
錢明月幾個妯娌都出去幫忙了,他因為大著肚子就沒下炕,期間王家老太太還進來看了一遭,摸著陸千山的手直說可憐見的,然後塞給他幾塊糖。
陸千山道了謝,把糖分給了坐在炕上的幾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不是閨女就是小哥兒,在炕上滾成一團。
錢明月大兒子王衡哲六歲了,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住,剛跟爺奶一起過來,進了屋就往錢明月身上撲。
“可不敢撲,彆傷了你弟弟。”黃嬸子抬手攔著。
“我小心著呢。”王衡哲上了炕,摸了摸錢明月的肚子,對裡麵的小人兒細聲細氣的說了幾句話,逗的大人們直笑。
王衡哲說完話,抬頭看見了陸千山,整個小人兒都亮了,“這位哥哥真好看。”
陸千山直笑,對錢明月道:“這小家夥隨誰?”
錢明月紅了臉,道:“隨他爹唄。”
旁邊小哥兒也跟著笑道:“隨了王金柱那憨子,當初王金柱見了明月,第一句話就是哎喲這弟弟長得真好看。”
屋裡人都在笑。
錢明月給兒子脫了鞋和外麵的厚衣服,拿被子搭在他腳上,又抓了花生給他吃。
小家夥拿到花生就往陸千山跟前兒遞,一副小色狼的樣子。
黃嬸子笑的不行了,對旁邊人說:“看人家兒子,這麼小就知道討好漂亮人兒了。瞅我家的,我小兒子這都十七八了,還愣頭青呢,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你家老小該說媳婦兒了吧?”錢明月問。
黃嬸子道:“可不是嗎?問題誰家姑娘小哥兒的喜歡這種啊,給相了倆,人家都不樂意,可愁死我了。”說完還看了陸千山兩眼。
陸千山裝沒看見,隻是低著頭玩手裡的栗子。
錢明月又道:“這種事總不能由著他,找個老實肯乾的就成了,模樣上差不大離也沒啥,人勤快孝順比啥不強啊。”
黃嬸子道:“就是這個話……”她說道這裡,又看了眼陸千山,“山山,你家不想著趕緊再給你找一個?”
陸千山心裡歎口氣,然後裝出茫然的樣子道:“我娘說了,留過在家多兩年,舍不得我太早出去。”
錢明月看出門道來了,也道:“人家山山剛過幾天好日子,估計周姐舍不得呢。你啊,還是去踅摸彆人吧。”
角落裡半天不說話的王氏突然出聲道:“有啥舍不得的呢?被休回來的小哥兒總是難再找個好人家,我看還不如趁著年紀小長得好,去找個年輕有錢的抬過去做二房,總比最後嫁給個老鰥夫什麼的強吧?”
她這話一說,屋裡又靜了。所有人都看著王氏,臉上都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就算是這麼想,但是這時候能這麼說嗎?這王氏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王氏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道:“你們看著我做什麼?我說的不對?山山,不是嬸子說你,過完年你都十七了吧?趕緊趁著年輕找個人家,再留兩年你都十□□了,再想找好人家可就難嘍。再說了,你又不是個完璧小哥兒了,又有個不能生的名聲,還挑什麼呢?”
“你亂說什麼話?”錢明月先怒了,“你這話傳出去,不怕挨揍?王大姐我看你趕緊走吧,一會兒周姐和廣明哥過來吃飯,知道你這麼說,一頓耳光可是少不了的。”
王氏縮了縮脖子,她才不想走呢,雞蛋都送出去了好歹要吃上一頓肉。她訕笑道:“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再說了這話不是咱們幾個嘮嗑瞎聊嗎?山山你也彆忘心裡去啊,你嬸子我也沒壞心。”
陸千山笑了笑,他倒是知道這王氏是真的沒啥壞心眼,她壓根就是沒心沒肺那種,臉皮厚,什麼都敢說,說完也敢什麼都不承認。這事也就隻能壓在屋裡了,真說出去倒黴的還是自己。不過這也讓他知道,陸秀才那邊商量著要娶自己做小這件事,王氏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估計那家也防著她的大嘴巴,生怕她到處嚷嚷。
想到這裡,他道:“既然嬸子知道這話不應該說,那就應該閉嘴。我就算嫁去有錢人家,嬸子也得不到一個銅板,做什麼在這裡得罪人呢?”
王氏訕訕道:“是呢是呢,不說了不說了。”
也是因為她搗亂,黃嬸子想要給兒子求娶陸千山這件事算是揭過去了。
王家把殺豬宴辦的熱熱鬨鬨的,陸廣明帶著大兒子和大閨女跟倆小的來了,周氏曾氏沒過來。吃完殺豬菜,又買了一塊豬血,一大塊後座肉,和幾根大骨頭,裝了滿滿一籃子。錢明月又給端了一大碗酸菜燉豬肉讓他們帶回去給周氏吃。
等把客人們都送走了,錢明月對王金柱抱怨道:“那家子親戚就不應該走,這說的是人話嗎?碰上個臉皮薄的怕是要撞死在屋裡了。我聽著都臊的慌,恨不得堵上她那張嘴!”
王老太正在幫著收拾碗筷,聽兒媳婦這麼說連忙問了是什麼事,問完之後道:“平時誰跟他們家走親戚啊,但是你還能真把人擋外麵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瞅瞅他們上麵老的是啥樣,下麵小的就是啥樣。還有他們家那小兒子,叫元寶是吧?那叫一個埋汰,在桌上連吃帶拿,他娘也沒管管。”
“可不是,把旁邊嫂子給惡心壞了,飯都沒咋吃。”錢明月的妯娌也在抱怨。
這事王金柱也不好勸,隻能道:“以後他們家在,咱就彆去找廣明家了,省的給人整煩了連咱家也落不到好。對了,嫂子家不是送了些果子來嗎?拿一籃子八裡香過去,就當賠不是了。”
他是真的討厭陸大田那一家子,可是碰上王氏這種拐彎親戚,也是真沒轍。
王老太又道:“不過我看他們家那小哥兒,瞅著是靈性了,模樣也出挑。那一舉一動的簡直不像咱村裡長大的娃,跟大戶人家的哥兒似的。”她年輕的時候在大戶人家幫過工,見過人家家裡的小姐哥兒,都斯文俊秀或者溫溫柔柔的樣子,比村裡的好不少呢。
錢明月道:“山山以前就是個溫柔人,見了人說話都不大聲的,可惜了,被逼成這樣。也幸虧現在好了,否則就廣會家的那幾句話,能給人逼死去。”
王老頭道:“他們家真是沒幾個好人,不過也奇怪了,讀書的一綹都在他們家了,看來還是有根子在。”
王金柱最厭煩這個,他小時候不好好讀書,沒少挨揍,“會讀書咋了?能做官才是厲害的。他家就算出了幾個讀書人,那也是天天往裡糟錢呢,一大家子人養活那幾個,養的眼裡都沒人了。”
“算了,那一家子跟咱們就不是一路人,多遠著就行了。明月啊,你感激上炕去,彆跟地下忙乎。咱家的媳婦兒有了身孕,也都不讓乾活的。”王老太奪過錢明月手裡的碗,哄著他去躺著。
“可不是,還是咱家人親和,爹娘也疼人。”幾個妯娌連忙哄著,把王老太手裡的活兒接了。
陸廣明一回到家就進了廚房,繼續整他的麥芽糖。陸千山去看了一會兒牛,然後回到自己小院兒。灶裡的火還沒滅,估計是周氏或者曾紅梅來添過柴火。
鐘玉麟一回到炕上就趕緊鑽進自己的小被窩,抱著小枕頭取暖。他看了眼陸千山,問道:“你就不跟你爹娘說一下?那王氏也太過分了,她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這正兒八經的話被他奶聲奶氣的說出來,聽著實在是逗。
陸千山拿了根繡花的小紅繩給他紮頭發,道:“這有什麼好說的?平白招惹一肚子氣。”
鐘玉麟道:“你放心,等我變回去,就給你找一戶好人家,讓他們眼紅!”他覺得自己可以好好想想,京都裡有哪幾個不錯的人家,到時候讓父皇指婚就可以了。哪怕隨便挑一個,□□的腿毛都比那陸大田家秀才的腰粗。
陸千山給他梳好頭,淡淡道:“嫁人有什麼好的?我是打算步入仙門的,並不想嫁人,你也少操這個心,省的長不大。”
不想嫁人?步入仙門?鐘玉麟咬著嘴唇,心裡不知道咋的又開始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