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玉麟哼了聲,從被子下麵摸出乾淨的手絹,自己擦臉擦眼淚擦鼻涕。
陸千山又去洗了乾淨帕子給小東西好好的擦了擦臉,道:“你說要跟我學修真,今天我就能教你,你可要記清楚。”
鐘玉麟打了個嗝,小臉蛋通紅,“知道了。”
陸千山將口訣教給他,又教他打坐方法。可惜現在的小龍崽兒藕節兒似的胖腿盤都盤不起來,坐在那裡搖搖擺擺的像一隻胖企鵝,看著有趣極了。
鐘玉麟板著臉,讓自己背靠炕櫃努力坐穩,胖腳丫疊在一起,雙手放在膝蓋上,心中默誦陸千山教他的口訣。口訣有些艱澀,但是他聽了兩遍就全部記住了。當默誦了十幾遍之後,他似乎真的感覺到體內有什麼東西再往丹田聚集,然後又從丹田緩緩向四肢輸送,渾身都熱乎起來。
陸千山看著他,心說果然是身負龍氣之人,這麼快就掌握了修煉的技巧。再看周圍的靈氣,絲絲縷縷凝成細線,慢慢的圍繞在小龍崽兒身邊,將他緩緩包圍起來。
他點了點頭,自己也坐在炕上,繼續錘煉這副身體。
當初他進入這具身體的時候,身體本尊已經死了。不過他後來招魂也未能見到本尊的魂魄,估計是魂魄迫不及待的去投胎,擺脫了如今的一切。這倒是件好事,如今他隻要踏踏實實的把這一家子帶起來就好了,不需要再操心其他。
不過剛修煉了一會兒,大門外就傳來說話的聲音。
陸千山睜開雙眼,理好衣服,看著還在修煉之中的鐘玉麟想了想沒管,直接下炕迎了出去。他已經想好了如何讓鐘玉麟在周氏和陸廣明眼前過個明路了,這樣也能更好的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透露給周氏他們。現在總是說自己變得靈透了也不是個事兒,凡事太過終究不好,還得有點兒借口才成。
“山山,”看見變得貼心的二兒子,周氏原本緊皺的眉頭頓時鬆開,露出笑臉。她快步走了過來,“快進屋,大冷天的就彆跟院子裡站著了,今天賺了不是錢呢,進屋陪娘數錢去。”
後麵曾紅梅跟陸千帆搬著蒸籠,陸千悠和陸千海抬著爐子,臉上都帶著笑,快步的去了廚房。
陸千山扶著周氏的手臂,將人帶進屋裡,道:“娘,我那屋一直燒著熱水,剛拎過來一壺,趕緊喝點兒熱水去去寒。”
“知道啦,娘這就喝。”她把身後的背簍卸下來,往床上嘩啦啦一倒,“看,今天賺了這麼多銅板,還有碎銀子呢。”
陸千山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周氏手中讓她捧著暖手,然後把背簍拎到外麵堂屋,又走了回來,“娘,是不是外麵遇到什麼不好的事了?”他可沒錯過周氏剛進門的表情。
周氏的笑臉兒頓時僵住了,然後悠悠的歎了口氣,道:“還能因為什麼?在鎮上遇見他們家的人了唄。一個個的也不害臊,指使著小孩子來咱們攤兒上討吃的,看著就丟人。”
“他們家?”陸千山迅速在腦海裡把那一家的小孩子過了一遍,“是陸廣會家的吧?”
周氏道:“還有你那個老姑,呸!什麼你的老姑,還有他們家老閨女,十四歲的大丫頭了,說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要不是看她歲數大了,真想抽一巴掌上去。算了,說他們做什麼?快,跟娘一起數。”
周氏站起身又對著窗戶外麵喊,“紅梅啊?悠悠小海,帶著芸兒城城都趕緊進屋,屋裡有熱水喝。”
曾紅梅笑著哎了聲,沒一會兒就帶著弟弟妹妹們進了屋,先給倆小的倒了熱水讓他們喝了,自己才喝,“娘,趕緊數數多少錢,對了,咱們買的東西呢?還有春聯,都拿進來了嗎?”
陸千芸和陸千城異口同聲說拿進來了,就放在堂屋呢。
曾紅梅又笑道:“娘,給山山買的丁香呢?趕緊給山山戴上。”
陸千山頭皮發麻,“什麼?還給我買丁香了?”所謂的丁香,就是小的耳墜子或者耳釘。他這個身體是有耳洞的,應該是以前就戴過,隻不過後來被陸張氏把控了財政大權,又被休回來之後就沒戴了。
周氏在懷裡掏出個小盒子,打開後是一對兒銀丁香,“你總是說這也不要那也不要,但是這都要過年了,你總不能還是光禿禿什麼都不戴吧?來,娘給你戴上。隻不過是一對兒銀丁香而已,也不值什麼大錢。再說了,你嫂子你妹妹們都有,怎麼隻能你沒有呢?”
陸千山看著周氏開心的笑容,不好推辭,隻能硬著頭皮讓他們把那一對兒小耳墜子戴上。這耳墜子就是個銀圈加個花苞似的墜兒,一搖頭花苞裡麵還叮當作響,原來是個鈴鐺。
曾紅梅大聲道:“好看,我就說山山戴這一對兒一準兒好看,山山喜歡素淨的,買那些大的花的,他反而就不愛了呢。”
周氏仔仔細細的端詳著陸千山,也笑的滿臉花,“是好看,真好看。我家山山啊就是長得漂亮,咱家最漂亮的一個人兒了。”
陸千山被笑的麵皮發緊,連忙把他們的注意力轉移到數錢上麵,讓他們彆盯著自己的耳朵了。這麼多年耳朵上沒帶過東西,現在一晃頭就能聽見細細的碰撞聲,讓他難受的要死。
“當初咱家不是留下不少糧食嗎?是按照當時那一家子在的時候留的。你爹把多出來的麥子都發了,做了好幾筐的糖。我還以為賣不出去呢,誰知道今天去了,呼啦啦都被搶光了。倒是發糕沒有賣光,還剩下半屜棒子麵的。不過也被我們當晌午飯吃了,總歸沒浪費的。”周氏挨個的數著銅錢,數一百個就用繩子串起來放在一旁。
曾紅梅也笑道:“可不是呢,咱鎮上賣糖的本就不多,那些小販也是從彆處販了糖來賣,不如咱家的自己做的實惠,樣子也多。再說今天還要祭拜灶王爺,買糖的就更多了。娘還請了新的灶王爺和財神來呢,還買了個豬頭,送完灶王爺咱們就燉豬頭吃。”
這次算上那些碎銀子,竟然賣了十兩多的銀子,怪不得周氏要用背簍把銅板背回來呢,這滿滿的一簍子銅板,一百一串穿了好幾十串。這還沒算買東西花了的錢呢。
周氏簡直驚呆了,摸著這一堆銅板道:“這可比你爹你哥出去乾活賺的多多了,有了這個錢,咱今年的豬就賣一頭,另一頭殺了咱自己吃,過個天天吃肉的年!”也難怪她驚呆,畢竟一頭毛豬隻能賣六七兩銀子,今天一天賺的比一頭豬還多!
陸千山笑道:“那是因為今天小年,買糖的人多。以後怕就沒這麼多人了,等天再熱熱,這糖大多都放不住,生意也不好做了呢。”
周氏不氣餒,道:“那是因為咱今年做的晚了,等明年早些做了,在研究點兒新花樣。今天還有不少人問咱那些糖是怎麼做的呢,那我能說?”
陸千山幫著把錢都裝起來,道:“可不是嗎?娘也累了,趕緊休息休息去,我爹呢?”
周氏這才想起自己男人,道:“你爹去泡棗子了,今天買了黃米麵和江米麵,晚上包年糕吃。”
兩個小的一聽到年糕,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這邊風俗習慣是年前包年糕,也就是粘糕。把江米麵和好了捏成窩頭的樣子,上麵粘住幾個棗子,然後放鍋裡蒸。蒸熟的年糕又香又甜又粘,意思是年年高,來年也能甜,還能黏住福氣。而且年糕不止是蒸了吃好吃,放涼了切片用油煎了就更好吃了。
往年陸張氏在的時候,江米麵的年糕也就他們家吃,或者拿去給女兒家裡回禮。就連便宜的黃米麵他們自己家都吃不上幾個。今年周氏決定多做一些凍上,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陸千山讓周氏休息,自己去廚房看了眼正在和麵的陸廣明和陸千帆,然後拽著曾紅梅去了旁邊的屋子。
“我就知道你得來問我。”曾紅梅歎了口氣,“娘跟你怎麼說的?”
陸千山道:“娘就是說遇到他們家小孩兒,來攤子上討吃的。”
曾紅梅道:“咱娘心眼好,心腸也和軟。他們家哪裡是來討吃的?明明是來搗亂的。那家老四的孩子元寶,你也知道,本身就埋汰。當初住咱家的時候,娘還總幫忙洗衣服縫衣服什麼的,這下他們走了,他娘懶的不行,那孩子就更埋汰了。我瞅著也是那家老閨女出的餿主意,讓那孩子來咱攤位前,看見什麼摸什麼。他那手臟的,摸了還能賣嗎?就都給他裝上了。那陸秀秀又說是咱娘打發要飯的,愣是討了一大包糖和大米發糕走。”
陸千山問,“大嫂就乾看著?”
曾紅梅噗嗤笑了,“哪能呢?我罵他們來著,否則看那老閨女的架勢,恨不得把咱錢簍子也都拿走呢。真是給臉不要臉。不過娘拽著我,我沒敢往狠了罵。”
陸千山嗯了聲,又問:“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曾紅梅道:“是金柱叔送我們回來的,他們做的糖也都賣了,早早的回來等我們呢。也是因為金柱叔在,咱走的時候那一家老四跟那陸秀秀就跟著,估計還想耍心眼兒呢,但是看金柱叔跟那兒站著,就多遠了。”
陸千山道:“那就好,反正年前咱也不出去了,讓他們眼饞吧。隻是可惜了那些吃的。”
“可不是,喂狗都比給他們強。”曾紅梅見陸千山也沒什麼要問的了,就去幫自己男人乾活去了。
陸千山想了想,又去了東屋。周氏沒有睡,隻是歪在炕上給幾個小的分果子吃,那果子是王金柱家送來的八裡香,平時就捂在炕櫃裡,一開門就能嗅到濃鬱的果香味。
“娘,你喊上爹,我有事想跟你們說。”他摸了摸陸千芸的小辮子,“挺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