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曾家二堂叔帶來的兔子還剩了兩隻,皮都剝了拿去鞣製,肉吃不完都後窗戶掛著呢。周氏摘了隻凍兔子去了陳家,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人家陳家也不怪咱,就是覺得丟臉。而且……”她壓低聲音道:“還真有人丟東西了,現在都懷疑是元寶偷的,隻是沒按住手,也不好說。”
秀才家出了個賊這件事,如暗潮般瞬間席卷了整個村子。不到晚上,村西陸家就都知道了。
陸大田氣的臉色鐵青,陸張氏坐在炕頭上,指著跪在地下的王氏開始臭罵,“……臉皮都不要了的蠢婆娘,你簡直壞透了你!當初給老四找媳婦怎麼就找到你了呢?妨家的玩意兒,你看看你養出來那兒子,能上台麵嗎?算什麼東西,你在外麵作死作活,讓家裡人跟著你受罪啊?”
王氏抹著臉哭道:“不過是小孩子玩鬨,誰知道他們家得理不饒人呢?”
“我呸!”陸張氏又是一頓罵,什麼臟心爛肺壞了下水之類的讓人聽了臉紅的臟話不要錢似的往外撒。
西屋裡陸千庭臉色鐵青,那句秀才家裡教出個賊簡直把他的臉都丟光了。就連於氏都捂著臉在炕上嚶嚶的哭,“這日子沒法過了,還讓不讓人活了啊?我們家清清白白的,怎麼就教出個賊了?大爺如今隻不過是個秀才,就要遭這樣的汙名,以後如果當了官兒,這家裡還不得拿著雞毛當令箭,炸了鍋啊?”
於氏是個精明人,這院子裡什麼情況,這幾天也都摸清楚了。老四陸廣會一家子都是滾刀肉,什麼活兒都不乾,就知道蹭吃蹭喝的那種,而且臉皮厚,彆說拐彎罵他們了,就算是指著鼻子罵,罵完了他照樣為了好處往你臉前湊。她來了這幾天,老四家王氏沒給什麼見麵禮不說,還拐彎抹角的踅摸了她一身裙子,著實把她給氣著了。
主要是那元寶太臟,直接往她身上抹,好端端的裙子上蹭了臟乎乎不知道是什麼的玩意,惡心的於氏直想吐,乾脆就把這條裙子給了王氏。王氏還挺美,拿回去洗乾淨就穿上了,到處說是侄子媳婦兒送的,城裡做出來的裙子。
小張氏在旁邊勸了幾句,臉色也極為難看。憑什麼那王氏招惹了禍結果要讓他們家來背這個鍋?聽著那屋傳來的罵聲,小張氏推了推旁邊的陸廣增,“他爹,眼看著就過年了結果來這麼一遭,這日子還怎麼過啊?你們平日裡去縣城讀書,不知道我跟金枝玉葉在家裡就過這種日子,以後丫頭們都學的跟她奶奶似的,這張嘴閉嘴的……”
陸千庭也道:“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爹,我四叔……我四叔家這是看不得我們過好日子呢,以後我的名聲,您的名聲,怕是都要被我四叔家敗壞了。那元寶說的話咱們可一句都沒說,誰知道從哪裡聽得。可是現在外麵人都在戳我們脊梁骨呢!這大過年的我也不好就這麼走,隻能忍著,可是要忍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他頓了頓,又道:“他們隻說是那陸千山搗的鬼,怎麼不說他們想要把人家一個哥兒掐死這件事兒呢?如果他們不去搶人家東西,人家還能打她罵她?”
於氏捂著臉,從手指縫裡瞅了他一眼,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那陸千山長什麼樣子她也見過,確實好看。前幾天在鎮上集市裡遠遠的見了一麵,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她也知道自己男人看上了陸千山那張臉,心裡有些不爽。可是不爽歸不爽,就算陸千山進了門那也就是個妾,娶了這個妾還是有好處的,以後他們再回來至少就不用住在這裡了。村東陸家那個小院子還是很得她心意的。
想到這裡,她也哭著幫腔道:“人家一個柔弱的小哥兒想替弟弟出頭,可是四嬸兒那說的事什麼話?人家的孩子就讓她張嘴閉嘴的掐死?元寶才八歲,八歲的孩子懂什麼?說出那一番話來,還把老姑跟奶奶繞進去了,讓彆人對咱怎麼想啊?”
陸廣增悶聲道:“我知道你們咋想的,想讓老四一家分出去是吧?我也想,但是這話我咋說呢?”
小張氏道:“你咋就不能說了?你是老大,以後得養著爹娘的,他隻不過是老四而已。再說他們家成天東晃西晃的,能乾出什麼好事兒來?惹了禍還不是得讓你舍了臉去填補。不說彆的,就這幾年他仗著你是童生,仗著咱家老大是個秀才,可沒少在外麵作威作福。”
陸廣增縮了縮肩膀,道:“我想想,我再想想。”
陸千庭蹭的站起身來,道:“我去跟爺爺說,以後家裡這樣,我就不回來了。好好的名聲敗壞城這樣,我丟不起這個人!”說著就往外走。
陸廣增連忙拽住他,道:“你去算什麼,他好歹是你四叔四嬸,你不能去。”他說著,還不住的去看小張氏。
小張氏咬了咬牙,道:“我去,我去找我姑哭去!”
她話說完,也沒人攔著,臉色有些難看。但是話都說出來了,也隻能下了炕,往東屋走去。
一撩簾子,她就哭了出來,“娘啊,這日子還咋過啊,彆人在外麵招惹是非,讓我兒背這個黑鍋,千庭氣的都躺在床上難受的不得了了。娘啊,娘……嗚嗚。”
“大嫂你彆哭啊,”陸秀秀對這個大嫂可是相當的熱情,看著地上跪著的王氏,更是沒鼻子沒臉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破落玩意兒,還敗壞我的名聲呢,乾脆讓四叔休了她!”
王氏一聽臉就白了,嗷嗷哭道:“他老姑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是,我兒子說話沒遮攔,可是他才八歲啊!他能懂什麼?還不是聽彆人這麼說才學會的?他老姑你拍著良心說你就沒說過那話?”她說完乾脆撒起潑來,“娘啊,娘!你就心疼心疼我,打死我算了吧,我也沒臉活著了——我天天的伺候您跟爹啊,伺候您兒子您孫子,您罵我就聽著我說過什麼了嗎?伺候到頭來成了我的不是了啊!娘,我給大侄子賠禮去,大侄子真看我不順眼,打死我算了罷!!”
陸廣會也在旁邊訕訕道:“娘,不過就是孩子玩鬨,那就當真了?再說那些話備不住就是陸廣明他們家傳出來的呢,那家人現在一個個的都不拿咱家當回事兒了,若是以前他們敢這麼做?”
他見陸張氏臉色有些軟,又添油加醋道:“平日裡小孩子打打鬨鬨的,也沒看人說什麼。他們家倒好,拿元寶當了令箭了,還嚷嚷出來,轉彎抹角的罵咱們家呢。娘,這事兒真不能姑息,我看不如去找我大侄子的老丈人說道說道,讓他簽個文把那一家子抓了算了。”
陸張氏聽了,也覺得應該是那一家子鬨出來的事兒。她覺得自從她從那一家搬出來,就事事不順心,估計也都是那一家背地兒裡使壞。“平日裡看著一個個老實巴交的,真不是個好東西。廣增啊——你過來。”
陸大田抽了兩口煙,想說什麼,最後也沒吱聲。
陸廣增沒過來,陸千庭過來了,一進門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道:“四叔這是看我過得太好了,想讓我死嗎?”
陸廣會嚇了一跳,道:“大侄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千庭道:“讓我老丈人簽個文把他們家抓起來?哈哈,你想的怎麼這麼好?這文能隨便簽?如果能隨便簽,第一個抓起來的就是你!!”他指著陸廣會,聲音惡狠狠地,“他們家犯了啥事兒你就抓?萬一整不好害的我老丈人出事你陪錢還是陪命?四叔,那是我老丈人,人家姓於不行陸,你也彆把縣衙當你後院。”
他話說道這裡,轉身看向陸張氏和陸大田,道:“爺爺奶奶,孫子實在是不孝,隻是您孫媳婦受不了了,成天被鬨得肚子疼,我心疼我兒子,這個年就不在這裡過了,趕明兒我就帶她回去,也省的有人惦記著我老丈人那點兒權利。”
“千庭,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陸大田不得不張嘴勸“你四叔不過就是說著玩的。”
“這是說著玩的?那我奶奶喊我爹做什麼?”陸千庭直接跪在陸大田跟前,手扶著陸大田的腿,道:“爺爺,您告訴我,這事兒該怎麼了?我四叔四嬸成天在外麵拿著孫子的名頭胡作非為,闖了禍出來讓孫子背黑鍋。孫子我隻是個秀才,以後還想往上考的,如今他們這麼鬨,傳出去還讓我怎麼考?我乾脆不去讀書了,就在家裡種地算了!”他說著,還開始撕扯自己的長衫了。
陸大田被嚇的連忙哄勸,“你奶奶就是個糊塗人,她就算喊你爹過來,你爺爺我能讓你爹乾這種事兒?千庭你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呢。”
陸千庭從善如流的爬起身來,嘴裡不停的道:“那爺爺說,這讓我還怎麼活?讓我還怎麼活?”
陸大田聽了心裡發苦,他看著旁邊站著的陸廣會,眼神逐漸暗沉下來,“老四,你說今天這事兒怎麼解決?”
陸廣會察覺出來不對頭,眼珠子提溜的轉,“爹說怎麼解決就怎麼解決。”
陸大田垂了頭慢慢的抽煙,濃煙很快彌漫了屋子,嗆得陸秀秀咳嗽了幾聲。這幾聲讓他突然醒過神兒來,道:“老四啊,這事兒可是你們做得不對。這些日子你跟你媳婦兒在外麵說什麼做什麼,你爹我可是都清清楚楚的。我隻是想著家和萬事興,所以也沒說什麼。可是今天這事,這事兒是真不對。”
陸廣會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他抬起頭,看著炕上的老爺子,問道:“爹,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大田歎了口氣道:“孩子大了,不由得爹娘了。老四……要不你乾脆分出去住吧。”
陸廣會一雙眼頓時瞪大了,“什麼?讓我分出去住?不,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