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後知後覺的從食肆裡出來,驚懼的捂著胸口, 顫聲問:“山山, 這幾位是?”
陸千山淡定道:“一位朋友介紹來幫我的人。”他早就算到今天會逢凶化吉,所以就算吳崢張牙舞爪惡狠狠發作的時候, 他壓根也沒當一回事。
“山山!”大老遠, 陸廣明和陸千帆臉色青白的跑了過來, 小腿上還沾了不少泥巴, 身後跟著滿臉焦急的黃嬸子與王金柱。
陸廣明撥開人群, 看見眼前的一幕簡直嚇壞了。
吳崢滿臉是血的蜷縮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痛, 幾名膀大腰圓的軍爺站在他兒子身邊,不知道再說什麼。
“軍爺,”陸廣明連忙將陸千山拉到身後, 推給陸千帆, 聲音顫抖道:“軍爺, 草民的兒子年紀還小, 若有冒犯, 還請軍爺見諒。”
軍爺一挑眉, 看向被擋住大半個身子的陸千山。
陸千山哭笑不得道:“爹,這是幫我送信的朋友,不是壞人。”
“啊?啊——”陸廣明還是十分害怕,一邊擋著陸千山,一邊用歉意和防備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幾位軍爺。
軍爺笑道:“不如陸公子將我主子送給您的東西打開讓大家看看?這樣也避免以後有什麼不長眼的家夥給陸公子找麻煩。”
陸千山點點頭, 他再次打開盒子, 從裡麵拿出那塊玉佩, 舉在手中。玉佩下麵明黃色的穗子顫顫垂落,在風中輕輕的搖擺。
“啊?這!”村長畢竟比較有見識,看見陸千山手中明顯價值不菲而且還帶著皇家色彩的玉佩,嚇得立馬跪在地上,就差口中大喊萬歲了。
彆人看見村長跪了,也被嚇的紛紛跪下,目光驚疑不定的盯著陸千山手中的穗子看。
還站著的隻有幾位軍爺,陸陸千山,與茫然無措的陸廣明一家人。
陸千山將玉佩收好,再次道謝道:“謝謝軍爺了,還請軍爺進來休息休息。”說完指著食肆,做了個請的動作。
那軍爺哈哈一笑,點頭道:“好。”
他路過吳崢身邊,冷冷的掃了一眼,一腳就把這擋路的家夥踹到一旁,然後大步走進食肆。
吳崢趴在地上疼的兩眼冒金光,他從小就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種罪!若是平時,早就有人趕緊把他扶起來噓寒問暖結巴安慰了,可是如今這人得罪了軍爺,那軍爺還是一位皇族的手下,這樣誰還敢去扶?
不過也有不嫌事大的,溜溜的跑去隔壁村子找到了吳家,結結巴巴的把事兒說了。不過他也是個看熱鬨的,沒說軍爺,隻說了吳崢被人打了,一臉血。
吳家人一聽都驚了,吳崢娘嗷的一聲哭喊出來,丟下手裡的東西就往外麵跑,身後還跟著一群吳家的其他人。
軍爺自稱姓沈,單名一個燁字。他掩去鐘玉麟的身份簡單的把事說了一下,“……主子如今安好,家中之事差不多也平定了。他擔心陸公子受人欺負,便讓在下前來給陸公子送東西。在下緊趕慢趕,沒想到還是晚來了一步,讓陸公子受驚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屋子裡的人。
角落裡站著兩名年輕男子,正在護著周氏,應該與陸千山關係不錯。周氏還在害怕,但是另一名年輕婦人卻忙忙碌碌的給他們幾人盛湯端菜。雖然也是一副害怕的樣子,但是卻不如周氏那般膽小。家主陸廣明就陪坐在陸千山身邊,表情惴惴不安,可是也硬挺起胸膛,仿佛這樣就能給兒子依靠。
還有一名年輕男子,應該是陸千山的哥哥,不過他接了幾匹馬的韁繩去了旁邊棚子給馬喂水喂草去了。
陸千山道:“並未來遲,而是來的正好。在下謝過幾位軍爺。小店裡不過粗茶淡飯,軍爺若是不嫌棄便墊墊肚子吧。”
那飯菜冒出來的香氣早就讓沈燁幾人饑腸轆轆了,他們快馬加鞭趕了幾百裡地,一路也沒怎麼吃喝,如今正好喝上一碗熱湯暖暖胃口。
他一邊吃,心裡一邊琢磨。自己除了來送東西,還得了皇命要查看一下這陸家幾人。可是越看就讓他心中越是不明。陸家以陸廣明為主,這幾個人一看就是沒有什麼見識的農家泥腿子出身,可是這樣的人是怎麼養出來陸千山這種小哥兒呢?
從自己到來,到拿出那玉佩盒子,陸千山臉上似乎就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過來,會拿來什麼似的。這實在是太令人費解了。
周氏見那幾位軍爺並不是凶神惡煞的樣子,甚至還臉帶微笑,說話斯文,心裡的擔憂就放下了一大半。她扶了扶顧三的手臂,找了凳子坐下,努力讓自己酸軟的雙腿不再顫抖。
顧大顧三剛才在屋裡見到外麵那一幕,彼此對視了一眼。
顧大想:怪不得人家看不上自己的弟弟,就這種臨危不懼的勁頭,落落大方的態度,自己的傻弟弟也配不上啊。而且這陸小哥兒真是個有本事的,竟然能與皇家牽上線。看來自己跟他做這個生意做對了。
顧三琢磨:這陸小哥兒看上去好像真有點兒本事,難不成他以後會嫁到京城?但是嫁去京城就隻能做妾了吧?陸小哥兒這性子做妾能受得了嗎?不過那可是皇室的妾,就算再如何也比自己這種商家強多了。
想到這裡,還有些心酸,甚至難過起來。
沈燁他們在食肆裡吃飯,外麵的人雖然都站了起來,可是也不知道該不該走。尤其是剛才得罪了陸千山的人,腦門子上嘩啦啦的冒汗,站在角落裡直哆嗦。
王金柱走到村長跟前,低聲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村長對他擺擺手,一言難儘道:“回去說給你聽,哎……”他說完,往後掃了一眼,正好看見臉色蒼白縮在人後的陸張氏,冷笑著搖了搖頭。
正吃著飯,外麵突然傳來哭喊聲,“我的兒啊,誰打你了?哪個斷子絕孫天打雷劈的打了我兒子?我的兒啊,你可心疼死娘了啊!”
吳崢疼的暈暈乎乎,聽見自己親娘的哭喊,嚇得直哆嗦,猛拽他娘的胳膊,“娘,娘,閉嘴,彆叫了。”
吳崢娘眼淚嘩嘩的,怒聲道:“怎麼?打了人還有理了?兒子彆怕,惡人無緣無故把你打成這樣,娘就算拚死也要給你討個公道!是誰,是誰打了我兒?”
旁邊有認識他們交情還不錯的人恨不得捂住吳崢娘的嘴,“哎喲,吳嬸子,你可彆嚷嚷了。這件事你兒子……你兒子做的有些過分了,裡麵坐著的可是京裡來的人物,惹不起啊。”
吳崢娘嘴硬道:“就,就算京裡來的人物,也不能這樣對我兒,你看把我兒打的一臉的血。我兒長這麼大還沒挨過一個手指頭呢,是誰這麼狠心啊,這麼狠毒!”
沈燁聽著外麵的哭喊,臉色一沉。他起身走了出去,冷聲道:“我打的,你要如何?”
吳崢娘一看他一身戎裝,膽子先縮了一半,支支吾吾道:“就,就算你是軍爺,也不能無緣無故打人。”
吳崢他爹連忙推了媳婦兒一把,賠笑道:“軍爺,不知道我兒如何得罪了您,要被,要被如此暴打?”
沈燁冷笑道:“你兒子要逼迫彆人做他的妾,難道這種人不該挨打嗎?”
“什麼?”吳崢他爹也驚了。
這村裡農戶可沒有什麼納妾一說,就算吳家是個小地主,可是基本上也都娶一個媳婦兒。納妾這種事,隻有那些當官的或者大地主才做得出來,而且他們的妾基本上也都是買的或者彆人送的,極少有逼迫來的。畢竟逼迫旁人做妾若是被告發,吃板子罰錢都是小事,鬨不好是要被抄家發配的。
他驚出一身冷汗,哆嗦道:“這,這不可能啊。我兒向來膽小,怎麼,怎麼會逼迫彆人做妾?軍爺,這,這是不是搞錯了?”
沈燁哼了一聲道:“這麼多人聽了看了,你倒是可以挨個的問問,究竟有沒有搞錯。”
吳崢他爹往四處看看,旁人都躲閃著他的目光,隻有剛才勸吳崢娘的那人小聲道:“老吳,這件事……這件事確實是你兒子做的。”
吳崢他爹嘴唇哆嗦了半天,努力擠出個笑,道:“軍爺,我兒年紀還小,不懂事。興許是被蒙騙了,才,才說出這樣的話……”
“哦?你的意思是說,我蒙騙了他?”陸千山施施然走了出來,掃了眼靠在吳崢娘懷裡的那人,聲音帶笑:“吳崢,你倒是告訴你爹,我如何蒙騙你的?”
吳崢看見他,臉上就疼的厲害。嘴角抽搐了半天才道:“沒,沒有蒙騙。”
吳崢他爹看了陸千山好半天,驚道:“是你?”
陸千山掃了他一眼,道:“當初你們把我休回來,確實也有苦衷。但是為了把那個什麼表妹扶正而到處說我,說我……”不能生養這四個字,他是死活都說不出來的,隻能哼聲道:“敗壞了我的名聲,害我家人受人指責,這件事,吳大叔是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交代嗎?”
吳崢他爹看了眼站在陸千山身邊那位英挺的軍爺,悶聲道:“這,這件事確實是我們吳家做的不對,但是若不是你家那三奶奶總帶人來要東西,我們也不至於休了你。”
“我們家三奶奶?”陸千山嘖了聲道:“我父親獨生子,爺爺也是獨生子,到不知道哪裡出來個三奶奶。哦,我知道了,以前確實有一家姓陸的借住在我家,不過年前已經結算了住宿費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