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褚辛一隻手推開他,一隻手輕輕掐住林北辭的下巴, 不知道什麼時候徹底冷下來的臉上全是諷刺。
“你喜歡我什麼?”褚辛問。
林北辭不明白他為什麼看起來更生氣了, 隻好如實說:“你對我好。”
褚辛嗤笑:“我對你好, 難道不是係統設置的嗎, 我隻是根據指令在行事。”
他一直都很清楚林北辭把自己這段時間的好意當成什麼,隻是從來不戳破,他自從跟著林北辭心境一直都很平和,隻是沒想到穩了這麼長時間卻最終被一句“好喜歡你啊”被打破了。
林北辭有些茫然地後退兩步,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臉上已經順應本能浮現了一抹委屈的神色。
這其實是很奇特的。
林北辭自出生後對情感的支配近乎於零,他在星係邊緣待了這麼多年, 完全處於放養狀態沒人管他, 性子浪得飛起,說話行事完全順從於心,直白得讓人牙酸,直到後來跟了他哥回到了首都星後才一點點磨練那狗啃了似的性子。
他十分聰明,短短時間就將情感以及相配的行為全都學了一遍, 在和常人相處時, 可以完美用那些虛擬出來的“情感”騙過任何一個人。
他就像是一台機器,同人相處時, 對方的行為是一道指令,被眼睛捕捉後,大腦幾乎是本能地模擬出來相對應的“情感”,讓他能和正常人一樣交流。
對情感的掌控林北辭完美得幾乎算是詭異,哪怕那隻是他模擬出來的, 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感不經過他大腦處理的情況。
偏偏,林北辭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隻是覺得鼻子酸,眼睛酸,心口酸,哪裡都酸。
好委屈啊。
褚辛說完後看到他那張委屈巴巴的臉,第一反應是本能地心疼,但是很快就意識過來,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隻是他“模擬”出來應對旁人的表情而已,根本不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就像是剛才那句“好喜歡你啊”。
褚辛輕輕舒了一口氣,對自己說:“慢慢來,不要對他生氣。”
等他成功穩下來自己,正要耐著性子去安慰林北辭,就見他突然跑回房間拿了外套出來,好像剛才兩人的對峙隻是在玩過家家。
他歡天喜地地說:“走啊,吃魚去啊哥。”
褚辛:“……”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褚辛拂袖而去。
還是好氣啊。
褚辛帶他去吃了一頓魚,林北辭一路上都表現得很開心,隻是在褚辛去洗手間時,他一個人吃著吃著,突然就哭了。
眼淚滴到桌子上時,林北辭還以為是他的口水,隨手拿紙巾去擦,擦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滴水是從眼睛裡流下來的。
林北辭曾經被芥末嗆得眼淚直流過,那個時候他隻是覺得鼻子很酸,猜到自己是被嗆哭出來的生理淚水,但是這一次他找了整個桌子都沒發現有芥末,茫然地擦了擦臉,有些疑惑這眼淚是哪來的。
不過很快褚辛就回來了,林北辭就沒再管,開開心心地繼續吃魚。
午飯過後,褚辛要去公司,林北辭怕鬱南會去公司找他,就沒有跟著過去。
林北辭坐在副駕駛上指了指前麵一個路口:“就在那兒把我扔下去,我等會自己回去。”
褚辛皺眉:“你要去哪裡?”
林北辭:“不知道,胡亂走走吧。”
褚辛將車停在路邊,將車上早就準備好的帽子圍巾給他戴上,末了怕他被人認出來,又塞給了他一個口罩。
他看著林北辭下了車,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要是怕鬱南找你,就去我那吧。”
林北辭圍著圍巾,聲音有些悶:“你那有貓,不去。”
褚辛有些無奈,隻好說:“有事叫我來接你。”
林北辭點頭,褚辛這才開車走了。
林北辭雖然說著隨便走走,但是褚辛走後,他直接坐在了馬路邊上,也不嫌地上臟天氣冷。
他上下武裝得隻能看見一雙仿佛彌漫著霧氣的眼睛,看著很像是個恐怖分子,好在這條路比較偏僻,半小時都沒有兩個人路過,他就坐在那,修長的雙腿有些委屈地曲起,什麼都不做,隻是坐在原地發呆。
他就在那坐了三四個小時,路過的行人看到他蒙成這樣,舉止還這麼怪異,走得老遠了還在對他指指點點。
林北辭並不在意。
直到天色微微暗了下來,249才怯怯提醒他:“鬱雪鬆……那邊的主線開始了。”
林北辭仿佛在神遊,聽到249突然說話身體還微微抖了抖,好像被嚇了一激靈。
“哦哦哦,好。”三秒鐘不到,他就飛快收起了那放任一下午的虛無,隨手扒了扒口罩,嫌棄道:“這個口罩不太透氣啊,憋得慌。”
249默默心想,就算再透氣的口罩你戴這麼長時間也會憋得慌的。
林北辭將口罩拿下來,隨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裡,順著249給的路線圖去找鬱雪鬆。
自從249知道褚辛就是鐘溪後,心情十分複雜,而現在看到林北辭就因為褚辛一句根本都算不得重話的話而枯坐在馬路邊一下午,明明很悲傷的場景,249卻更是像是被強行塞了狗糧似的噎得慌。
林北辭選的地方離鬱雪鬆聚會的會館並不遠,走大概半小時就能到。
249乾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問:“你……你和鐘溪在鬨彆扭嗎?”
鬨彆扭?林北辭疑惑地眨眨眼,不太懂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個世界無論任務能不能完成,鐘溪都是會被扣上一堆鍋,249對他有些愧疚,難得玻璃做的良心發現替鐘溪說了句話。
“鐘溪其實對你很好,上個世界因為他對你太過縱容,被我們老大禁了權限,由我來負責你,但是鐘溪卻不知道怎麼的,數據偷偷潛入了這個世界裡來,他肯定是不放心你才跟來的。”
林北辭腳步停了一下,大概是在沉思,不過很快他就被路邊的一塊小石子吸引了注意力,小跳幾步上前,用腳尖將小石子踢了老遠。
他瞬間理解了“鬨彆扭”的含義,懶洋洋地說:“我們沒有在鬨彆扭,說他對我好也是因為指令限製,你們係統做任務不都這樣嗎?”
249囁嚅著說:“不是,就……就鐘溪這樣。”
林北辭愣了一下,心中更覺得奇怪了,好像又開始酸澀起來。
249忙說:“我的意思是,就鐘溪對你這樣。”
知道了鐘溪的真實身份後,249有時候都懷疑鐘溪和林北辭的任務做著做著突然做到床上去,畢竟這是個信息素都能耍流氓的世界設定。
林北辭像小孩子似的追著那小石子踢著跑,聞言也沒多問,隻是臉上終於浮現了笑意。
他踢了一會小石子,最後成功保持著小石子不掉到馬路下或旁邊的草圃裡,一路活蹦亂跳地踢到了會館門口。
林北辭越看那石子越順眼,還很幸運,便彎腰把石子撿了起來,用紙巾擦了擦捏在手中把玩。
會館大概已經被鬱雪鬆打好了招呼,林北辭直接刷臉進去,一路上還有很多小姑娘捂著臉偷偷看他。
***
會館頂樓,鬱雪鬆正坐在高腳凳上拿著一杯酒,百無聊賴地看著大廳中吵鬨不休的眾人。
鬱雪鬆經常跟著鬱南出席一些商業宴會,在那種場合需要假笑寒暄,他並不怎麼喜歡,而今天的聚會卻是同輩居多,細細看去,在場每一個人都是首都星上流社會數一數二的大世家貴公子,就連容興懷和祁桓也在其中。
鬱雪鬆自從來到後,一直孤零零坐在吧台喝酒,有人認出了他想要上前交談,卻因他的冷臉望而卻步。
在場所有人雖然家世都不錯,但是卻也招惹不起他背後的鬱家,就算鬱雪鬆長得再好看,一句話說得不合適惹得他不高興,到時候被兒子控的鬱南知道,回家可能要被家裡人捆著揍了。
鬱雪鬆也樂得自在,時不時瞥一眼旁邊的光腦看林北辭有沒有發消息給他。
聚會音樂吵得人耳朵疼,鬱雪鬆眉頭輕輕皺了皺,將杯子放在了吧台。
一旁突然有人說話:“怎麼,不想和他們玩?”
鬱雪鬆回頭一看,是祁桓。
祁桓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準備,才走過來故作鎮定地搭話。
鬱雪鬆看到他搭在吧台上微微蜷著的手指,不知怎麼的突然淡淡笑了,他手肘撐著吧台,懶散地支著下巴:“沒什麼好玩兒,如果不是我父親硬逼著我過來,我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
在他看來,來參加這些紈絝二世祖的聚會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有這時間倒不如回去研究研究魚湯怎麼做才更好吃。
祁桓難得笑了笑:“他們還有的鬨,你要是覺得煩了可以先回去。”
鬱雪鬆搖頭:“還是算了,早回去我父親又要數落我。”
他的語調有些隨意,大概是這個姿勢太過慵懶了,連帶著說話語氣也有些懶洋洋的,完全不似之前的漠然疏離。
鬱雪鬆輕輕歎了一口氣,一向被鬱南教導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他,終於意識到林北辭那種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歪倒躺著的懶散樣子多讓人心情愉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