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媽聽書隻需要一本,餘下的全給了桑曉曉。桑曉曉麵對五本書,腳也不晃了,心情也微妙起來。
說生氣吧,她不生氣。說高興吧,好像也不是很像。
傅元寶是真的離譜。
傅元寶買再多的書,出版社也不會給她更多的錢。她的書售出價格早已經敲定,該是幾個點就是幾個點。可她說過,傅元寶就會記得,就會去買。
桑曉曉回到屋裡,把五本書疊在一起。
她手在書脊上劃過,按在自己筆名處。
陽城出版社用的紙張並不算好。不像幾十年後的道林紙張一樣厚實細膩。它重量很輕,色彩帶著一點淺淡的米黃。封麵上畫著江南夢中居所的模樣。
書上印刷清晰,裡麵描寫的人一個個都印刻在桑曉曉心裡。她此刻內心的觸動是這些書帶來的。這種觸動像把她變成了一個在走獨木橋的不倒翁。
不倒翁沒有腿,前進隻有靠跳動。每一次跳動都會渾身晃動,瀕臨落入深淵的險境。可身為不倒翁,她又清楚意識著自己是不會摔倒的,不會真的落入深淵粉身碎骨。
搖搖晃晃,晃得頭暈。
深淵裡不知道會有什麼,或許掉下去都不一定有危險。隻是她潛意識抵觸著深淵,抵觸著傅元寶,恨不得讓人離自己遠點。
桑曉曉發現自己確實小看了小恩小惠。傅元寶的每一次小恩小惠都切實做到,如同用蜂蜜去引誘一頭熊。熊吃一次很不屑,吃兩次也不屑。可次數多了,總會讓熊覺得人友善起來。
不管如何,買這麼多書實在浪費錢。
既然傅元寶如此貼心,那她當然樂意親自告訴傅元寶筆名。
不知道傅元寶會是什麼表情。這麼一想,桑曉曉頓時產生了一種小興奮。
桑曉曉前一刻還在開心全世界就傅元寶不知道自己筆名,下一刻就決定打電話給傅元寶。她起身把椅子搬到電話機旁,憑記憶撥通傅家電話。
這個點傅家吃完飯也沒過太久,照樣是秦蓁負責接電話。來電沒顯示,她習慣性問出客套的話:“喂,您好。這裡是傅家,請問是找傅先生嗎?”
桑曉曉壓住自己想小興奮,為了得到傅元寶的真實愕然反應,異常客氣:“蓁蓁好,我是桑曉曉。我找傅元寶。”
秦蓁知道今天王叔會去送書,沒想到桑小姐會親自打電話過來。她認定桑曉曉肯定是為了道謝,興高采烈先一步交代:“桑小姐呀。傅先生現在不在。他今天在廠裡,要很晚才回來。不如我把廠裡電話告訴你?”
桑曉曉的小興奮頓時被壓下去不少。
這人怎麼還在廠裡?她專程來通知他重大事情,結果天天忙工作。一輩子那麼短的時間,他是打算全耗費在工作上嗎?有本事一輩子和工作過!
桑曉曉抽出紙筆,把這段時間記下的號碼都默上,語氣變差勁:“你報號碼。”
秦蓁飛快報上了號碼。
陽城現在裝電話機的人不多,電話號碼遠沒有幾十年後八位那麼長,隻有六位。好記也不容易搞混。桑曉曉上次生氣都能一下記兩個號碼,這次用筆記更是不會忘。
她把傅元寶廠裡的號碼放在最後,和秦蓁道彆後掛斷。
桑曉曉重新撥打電話,打到傅元寶廠去。
電話鈴聲響了兩下,傅元寶右手拿著筆看著賬本,左手接通電話,將電話機擱置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夾著。他問了一聲:“喂?我是傅元寶。”
電流聲下的男人嗓音乾淨利落,半點沒上回剛起床時的低沉。
桑曉曉聽到傅元寶聲音,帶著責問的語調問了一聲:“你怎麼還在工作?”
傅元寶詫異了一下,意識到是桑曉曉後笑了聲:“你今天白天也要上學。上學和上班總得選一樣。”說完這話,他想起書的事,“你收到書了?四本夠麼?不夠我再讓人多買幾本。你可以送同學。”
桑曉曉班裡的人每一期報紙都沒錯過。而且明天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去買,就算不買,她桑曉曉可以優惠價從出版社那兒收,哪裡輪得到傅元寶送。
“傅元寶。”桑曉曉連名帶姓叫著對方的名字,發出困惑,“你是錢多了燒嗎?”
原本這話是不好聽,可桑曉曉語氣帶嬌,哪怕是陰陽怪氣都讓傅元寶覺得格外有意思。
傅元寶最近錢包空空,出門得和人開玩笑讓彆人請客吃飯。錢包裡每個子都是他賺來的,怎麼可能舍得燒?他也不知道桑曉曉電話要打多久,看了眼賬本上的數字,算了下時間:“給我半小時看賬本。我等下回你電話。”
他怕桑曉曉等下不接,問了一句:“行嗎?”
桑曉曉沒想到自己通知個筆名還得一波三折,打兩個電話不夠,要再等半小時。
她當然生氣:“不行!”
傅元寶當下決定把看賬挪後,耐心問桑曉曉:“那你說。找我是什麼事情?”
他擱下筆,用右手拿過電話機聽筒,決定認真聽桑曉曉說話。他沒料到桑曉曉的脾氣就是逆反,且這種逆反無處不在。他安排妥當,而另一頭的桑曉曉生氣冷哼了一聲:“你讓我說我就說?我不要麵子的?”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嘟嘟蔓延。
傅元寶沉默。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桑曉曉這樣的女人?性格惡劣,脾氣囂張。
再細想一下,現在縱容這種脾氣的人竟還有一個他。而他縱容的理由是覺得桑曉曉酒窩很好看,囂張的脾氣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