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剛開始還有些不放心,但一連兩日都沒看見陌輕塵在搗亂,也逐漸放下心,隻是放心的同時又有些不安…陌輕塵這幾日到底去做什麼了?
正想著,一個黃衣男子快步走過來,臉上的表情略有不爽道:“少夫…林姑娘,您能去看下公子麼?”
林池:“呃,他怎麼了?”
淩書憋了一會,才道:“他病了。”
林池:“啊?”
生病什麼絕對是距離陌輕塵十萬八千裡的詞。
作為一個武功逆天的存在,陌輕塵的身體絕對也好到逆天,至少在林池的記憶中,從來沒聽說陌輕塵有生病或者受傷過。
甚至在無墨山莊的那些日子,也隻有她自己受傷的份。
所以這次去看,與其說是跟著淩書探病,不如說是抱著一種“陌輕塵竟然也會生病”、“肯定是假的吧裝病的吧”、“陌輕塵生病的話到底什麼樣啊完全沒法想象”的心理…
結果…
陌輕塵竟然真的病了…
還是最常見的那種,風寒…
一進屋,林池便見陌輕塵安靜的躺在床上,傾國絕世的臉蛋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唇色卻淡的近乎慘白,還有些乾裂,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病怏怏的氣質。
林池的內心頓時十分複雜。
發現林池進來,陌輕塵微微轉眸,修長的手指彎曲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
不過不得不說,就算是病了,陌輕塵也依然好看的慘絕人寰,甚至因為病弱而多了幾分難以描摹的叫人憐惜的神韻。
沉默了一下,林池問:“你病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陌輕塵輕輕點頭。
林池:“看過大夫了麼…”
陌輕塵又點了點頭,老實道:“開了藥,說要靜養。”
“那…”林池抓了抓腦袋,“藥喝了麼?”
陌輕塵搖頭:“還沒。”
說話間,淩書將藥盤往床頭一放,又迅速的消失…
林池掃了一眼,一碗烏黑的藥汁,邊上還有…一碟蜜餞?
陌輕塵要蜜餞做什麼?
為什麼有種稍微不對勁的感覺…
林池用眼神示意藥碗:“呃,那就喝藥吧。”
陌輕塵不動。
林池:“你不喝藥麼?”
陌輕塵看著她,濃密而纖長的睫毛刷了兩下。
林池:“…我又不是藥你看我乾什麼?”
陌輕塵又咳嗽了兩聲,偏頭,悶聲道:“喂我…”
因為還帶著風寒特有的鼻音,語調又拖長,不知為何竟然讓林池有種陌輕塵在撒嬌的感覺…
陌輕塵撒嬌!
…聽起來好驚悚。
但心也軟了下來…
林池端起藥碗,舀起一勺喂到陌輕塵的唇邊,陌輕塵啟唇咽下,細長的瞳望著她,曲成兩彎新月的形狀。
已經大致明白,這是代表陌輕塵心情好的意思。
所以…他其實是因為嫉妒她喂杜若,所以才讓她喂他麼…
還真是…孩子氣…
喂完一碗藥,林池摸了摸陌輕塵的額頭,還有些燙,自動自發的拿了房間裡的水盆替陌輕塵冷敷。
換過三道布巾,陌輕塵額頭上的溫度終於開始退去,
林池也算鬆了一口氣,出門倒水時又看了淩書抱著刀冷淡望過來。
林池叫了一聲:“淩書…”
淩書不大情願的回話:“…什麼事?”
他和淩畫一樣,都越發不待見林池,不過因為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林池倒也不生氣。
她想了想,依然好脾氣的道:“你家公子是故意生病的罷。”
淩書轉頭:“你怎麼知…不對,本大爺才不會告訴你呢!”
林池:“你不說就算了。”
她剛一轉身,便聽見淩書驀然叫住她:“等等!你彆走!好吧…是故意的,公子昨晚在冷風裡衝了一夜的涼…喂喂,你這個女人就不能對公子好一點麼?公子哪點比不上那個什麼杜什麼?不對,彆說比!那個姓杜的連公子一根腳趾都比不上!而且公子對你這麼好,為了討好你,連自己的身體都…”越發不滿嘟囔,“…哼哼,要不是公子說不給殺,我早就在他身上開幾十個窟窿了,還容得他囂張…”
還真的是為了她…
因為嫉妒她照顧受傷的杜若,所以故意把自己弄生病
來讓她照顧什麼…
林池邊想邊將布巾和銅盆放好,緩緩走到陌輕塵身邊。
大概很少生病,就算退了燒,陌輕塵還有些昏昏沉沉的,見林池進來,他半睜著眸,瞳色依然有些渙散,待林池走近,陌輕塵用儘力氣一把握住林池的手腕,咬住嘴唇輕聲問:“可以留下來麼?”
也許是病中虛弱,握住她的力氣並不大,想掙脫林池也可以輕易掙開。
隻是…
林池垂下眼:“好。”
陌輕塵得寸進尺:“那…可以親我一下麼?”
林池沒有回答,隻是在陌輕塵的額上親親貼了一下。
陌輕塵又咳嗽了一聲,揚起嘴角,手按著額慢慢躺下。
林池吹滅燈,一聲不吭坐在床邊,低頭看著已經閉上眼的陌輕塵。
怎麼這麼幼稚呢…
睫毛脆弱顫動,遮蓋住眼瞼。
可她…
為什麼會為這份幼稚而動容。
心好像被什麼揪住了,微微的窩心,微微的難過,微微的感動,和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綢緞般的華美銀發隨意傾瀉在床榻上,皎白的月光一點點無聲流淌過無論看了多少次都一樣震懾人心的容貌,弧度優美的細長眼眸,高挺的鼻梁,菲薄而色澤淺淡的唇,遠山般清幽俊逸的眉目,長而濃密的睫,混雜著猶如高山冰峰最純粹冰雪般的氣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彙集成了眼前的完美無缺。
那精致中透出冷冽的五官,便是在畫中也尋不到如此幻美的一張臉,仿佛下一刻,眼前如斯美麗的景致便不複存在。
明暗交替之間,一半的容顏隱約流轉玉色的光,一半則隱在黑暗中。
就像眼前的人。
有殘忍冷酷的一麵,也有單純幼稚的一麵。
林池攥緊了手,靠著床欄淺淺睡去。
她甚至沒有發現,這一晚她竟然一次也沒有想到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