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給叫外賣的人打了個電話。
他開著電瓶車走到這一片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太冷了。
因為已經九點半,這一片人煙稀少,昏暗路燈隔著十五米點著一盞,馬路上幾分鐘都看不見新的車輛。
前麵的路口隱隱點著一根白色的蠟燭,即便隔得遠,憑借他的視力也可以看見。明明夜風不小,那纖細的火苗,始終沒有熄滅。燈火如豆,輪廓模糊,可它在路燈下的影子,卻拉出有半米多長,像一張猙獰的黑色鬼臉,朝著他的方向躍動。
江風抬手捂住臉,空氣裡有些奇怪的東西。他用手摸住那細碎的東西,放在撚了撚,借著路燈去看。黑色的,一用力就粉,應該是紙燒完後的灰燼,朝著他吹過來了。
A市夏天能吹西北風嗎?反正學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應該都知道這是不大可能的。
手機裡“嘟嘟”作響,還有信號。片刻後一人接了起來。
江風聲音沉穩,說道:“喂,外賣。”
對麵問:“你到哪裡了?走進來一點啊,我們沒有看見你。”
江風還是記得這一片看,都市傳聞嘛,餐館裡工作的人很容易聽見。他說:“到危樓前麵了。”
對麵的人跟他說:“再往前走一點,我們一群人在前麵踩馬路呢!沿著花園街繼續往前走,就能看見我們了。”
江風拿著手機沒有吭聲。
到這時候,他已經很清楚對方想做什麼了。
如果是正常人,這深更半夜的,在路口看見點著的蠟燭,察覺到情形不對,估計覺得滲人,就直接離開。江風當然也是正常人,不過是膽子大一點的……正常人。
對麵傳來幾聲笑聲:“喂!快點送過來啊,錢不要了啊?不送到的話全部投訴啊。”
江風冷笑了一下。他怕投訴嗎?他現在工作丟了都不怕。不過這貨是電話訂的餐,七八百的餐費,就這麼給他省了,又覺得不痛快。
他單手按著自己的響指,說道:“加個W信,我要先確定你們在裡麵。”
那小夥兒說:“喲,挺有脾氣啊。”
兩人掛斷電話,對麵的人給了他一個號碼,讓他加進來,然後給他發了一張他們在危樓前麵的合照。
裡麵三個男生打著手電筒做著鬼臉,背靠著危樓的大門,旁邊還有幾個被擋住的背影。
江風眯著眼睛。
人數還不少?
對方又給他發了個位置共享,問道:“怎麼稱呼?”
“我姓曹。”江風說,“曹尼瑪。”
對麵的人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在罵人,正要嗶嗶兩句,卻發現電話已經掛了。
“靠!”他暴怒一聲,正要打回去,被麻辣小龍蝦攔住了。麻辣小龍蝦說:“他W信定位沒關,已經往這邊過來了。彆跟他吵,人來了就好。”
那小夥兒還忿忿不平:“艸!一個送外賣的也這麼叼?誰給他的勇氣?”
麻辣小龍蝦說:“進樓吧,不要浪費時間了。這個外賣小哥膽子挺大,看來有的玩。”
於是幾人推開一層的玻璃門,相繼走進去。
女生們圍在小龍蝦旁邊,小鳥依人地表示害怕。男生們則從袋子裡拿出東西,邊走邊開始化妝。還有幾個膽子小的,已經後悔了,縮在最後麵,想走不敢走,想留又不敢留,一臉的慫樣。
江風從電瓶車上下來,準備步行進去。天那麼黑,要是把車弄壞了,要賠那就糟糕了。
後麵的劉軍路見勢不對,也匆忙從車上下來,喊道:“大仙!大仙!”
劉軍路氣喘籲籲道:“大仙等等,前麵是鬼屋啊!”
“你閉嘴。”江風回頭冷冷看著他,“彆纏著我。”
“大仙,你聽我說,這一邊是真的有鬼,是真的那種啊!”劉軍路急道,“這裡位置那麼好,建得也那麼好,偏偏爛尾了您不覺得奇怪嗎?我認識的幾個道士都告訴過我千萬不要到這裡來,這裡是真正的鬼屋啊!”
江風不大常看見臟東西。正常人麵對黑暗跟鬼魂,恐懼應該是下意識的情緒,但他覺得,自己不怕鬼,一點都不。相反,好像是鬼會怕他多一點。
“那你就不要靠近,”江風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圖,但是不喜歡有人來找我搭訕。”
劉軍路從身側拿著一份文件,繼續說道:“不,不是遺產,大仙,您看看,隻要您同意,我現在可以轉戶給你。目前現金隻有幾千萬,但是我有股票,外彙賬戶也裡還有錢。有公司跟地皮。我是做實業的,資產清算都是實打實的。當然,您可以不喜歡管理,公司可以交給我們,您拿分紅每年分紅就可以。”
這隨隨便便一出口,資產就是幾億,甚至幾十億。然而江風不為所動,他拎起兩袋子的外賣盒,無視了劉軍路,徑直往裡麵走去,去找他的七百多外賣費。
劉軍路看著他的背影咬牙跺腳。他是想跟的,但是這一片他又不敢太靠近。
這裡太詭異了,他感覺有一股視線正在盯著他,盯得他全身發毛。
沒事的,沒事的。劉軍路安慰自己。現在還離得遠,不會有問題的,隻是錯覺。
他搓了搓手臂,準備回車裡。
這天怎麼那麼冷?明明也沒下雨啊,前幾天可都快四十度高溫了。
劉軍路拉著車門,發現打不開。他用力拍了拍窗戶,叫司機裡麵解鎖,然而司機坐在駕駛位自顧著玩手機,根本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