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回過頭,視線掃過身後眾人,確認沒有異樣,便朝著山上飄去。
一眾小道士還呆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半晌後,一人訥訥問道:“我們這裡麵有誰……是天選之子嗎?”
就算是師兄,也召請不出陰兵吧?何況判官還能算陰兵嗎?
一道士挺起胸脯說:“我剛才感覺巨石壓肩……”
旁邊一人立馬道:“我剛才還感覺泰山壓肩呢!”
“壓不壓都無所謂。”有明白人說,“見過哪個鬼差被召喚出來,我們還沒說話解釋,他就自己上去乾活的嗎?”
眾人沉默了。
此時山上,地裡伸出無數的黑色鏈條,將鑽進地皮躲藏起來的小鬼都挖了出來,捆綁在一起掛在空中。
一時間畫麵有如群魔亂舞,相當懾人。
“判官?”褚玄良看向山下,不由鬆了口氣:“應該是為了小山神過來的。”
小山神可是閻羅親自監督著安置好的。如今弄成這幅鬼樣子,想必要被氣死了。
山頂的那兩個人也被嚇到了。就算是作惡多端,這輩子也沒想過在死前就能看見判官。一時間不再管什麼小山神或者惡鬼,轉身就跑。
眾道長得空,抽出武器去對付他們。
玄一道長老當益壯,腳下踩出七星罡,與道友合圍攔截。
那二人雙拳難敵四手,本身功夫就不硬。幾招過後就被按下。抓來的小鬼被判官壓住無法驅使,甚至隱隱還因為身上的鏈條約束開始反噬。他們稍一動作,五臟六腑開始抽疼,張口就噴出一口血來。
一個接一個小鬼被判官綁到一起,二人身體遭受的痛楚也成倍增長。
褚玄良等人見狀不再動手,站在一旁看他們自己被法術反噬得痛苦不堪。鮮血不斷湧出,喉嚨裡隻能冒出氣泡,一個字也說不出。更彆說做什麼動作了。
空中雷聲轟鳴陣陣,電光隱隱閃現,雷劫似要破出。
判官畢竟是地府神官,陰氣強盛。這樣正大光明出現在陽間就是於理不合。
那二人咬緊牙關,麵色蒼白卻還在死死抵抗。
再撐一會兒,判官就會回去了!
判官哪能儘如他意?他拂袖一揮,將所有小鬼聚在一起,丟到道士的前麵。
褚玄良會意,拽著師父開始念誦超度咒。眾道士合力,去解開小鬼們身上的禁錮法術。
“啊——”
地上那兩人終於承受不住,兩眼翻白,倒了下去。
就在死去的一瞬間,身體裡飄出來兩個靈體。因為這附近陰氣太深,直接被染上黑氣,眼神暴戾,被勾得失去理智。下一秒又被拘魂的鐵鏈捆住,導致無法動彈。
兩人的魂魄還要掙紮,抬起頭就對上判官一雙威嚴如炬的眼睛,渾身一顫。身上的鐵鏈發出一陣清脆撞擊聲,越發收緊。
他們……完了。一定是完了。下到地府之後,要不斷忍受那些他們無法承受的痛苦。
判官卻尚未停手。
這些被煉化過的小鬼,有一部分鬼是他們的,還有一部分卻不是。
那個人應該在這裡,是誰?
判官眼睛在眾道士之間巡視,這些看過去都是尋常人的模樣,辨不出哪個養了小鬼。
褚玄良等人不明所以,也是惴惴不敢出聲。
“師父!師父救我!”
“師父快跑!”
中年男人低著頭躲在暗處,沒有出聲。夾緊身體,不叫自己露餡。
藏在他袖子裡的汪業勤清楚聽見了。他捏緊自己的手指,在一方小世界裡橫衝直撞。
汪業勤心底的不甘和憤慨越加膨脹,很想告訴外麵的人,不能讓這個人逃了,這人殺人如麻,罪該萬死!
為什麼這樣的人可以屢屢逃脫法裁,而自己卻永世不得超生?明明是這老道誘惑的他。
他無法想象自己一輩子都要殺人,然後過著病痛交加的生活。這叫什麼日子?比起下地獄,哪個更痛苦一點?哪個都很痛苦。
他想要解脫。
哪怕死也可以!
汪業勤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許是道士們超度念誦的經文,也許是判官身上帶的濃鬱陰氣給他加強了力量。他爆發出一股氣浪,竟然衝破了束縛,從封印裡鑽了出來,一口咬住身邊的人。
老道猝不及防痛呼一聲,抬手捂住脖子,身上還是泄出了黑氣。
判官眼珠轉動,當下目光緊緊盯住那人。
玄一道長跳開一步,驚訝道:“你是誰?你怎麼冒充了陶道長?啊——他在哪裡?!老賊快把人交出來!”
難怪總覺得今天這人不對勁,一直站在旁邊都不說話,沒有往日的風格。原本以為他是憂心小山神,沒料到根本就是被偷梁換柱了。
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騙,真是慚愧。
天上雷聲轟鳴,雲層間的紫色越發明亮,已經有要落雷的趨勢。
那老道顧不得其他,揮開身邊就近的兩個人,乘風向下飛去。
判官一雙大手重重拍下:“放肆!還想往哪裡走?”
老道心中駭然。他平日裡小心翼翼,不敢叫人看出端倪,常年留在家裡不敢出門,每天像坐牢一樣的活著,沒想到會在這裡一敗塗地。
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真是時也命也。
判官一擊拍中,老道的肉身跟魂魄當即分離。
那老道的靈體跟尋常人不一樣,周身一股濃鬱的黑氣,遮住了他真實的五官。可黑氣又像被什麼透明的膈膜包裹住,導致無法溢散,讓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不至於被識破。
在老道魂魄被打出肉身的同時,一道驚雷劈下,落在判官身上。
玄一道長忙說:“我來抓他,神君請快回地府吧!”
判官抬起手,準備第二次將老道的魂魄壓住,拘往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