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略為冰涼的小手按在他的額心,柳方平顫了下,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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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柳方平因為毆打同學被學校勸退,柳玉與柳夢紅來學校領人。
柳方平吊兒郎當地站在教室角落,看柳玉在他麵前氣急敗壞地激情唾罵。
對方用肮臟的話意思性地辱罵了他的雙親,殊不知自己就是他的雙親。
柳方平諷刺一笑。
柳玉來了,沒問過原因,沒問他有沒有受傷,沒問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讓自己馬上道歉。
可是對麵的同學,跟他恰好反了一下。
他驕傲地站著,不屑“嘖”了一聲。
或許是他的笑跟咋舌惹怒了柳玉。柳玉一下子爆發,拽過他的衣領,將他推倒在地,並用力踢向他的膝蓋。
柳玉以前是做苦工的,力氣大。一腳下去,柳方平表情瞬變,抱著膝蓋佝成一團。
柳方平大喝了一聲“靠!”,臉色憋得漲紅。
旁邊班主任也被嚇到了,過來阻攔道:“彆動手。這位家長請跟孩子好好溝通,不要動手!”
柳玉:“你再給我橫!你看看我能不能治得了你!”
柳方平回吼道:“你以為老子真打不過你嗎?你倚老賣老個什麼勁!”
柳玉又踢了一腳。
最後一團混亂,在班主任的求情斡旋之下,總算沒有被勸退,這件事情最終以留校查看的處分結束。
被勸出學校的第一個星期,柳方平不想回家。他靠著平時攢下來的一百多塊零花錢,在外麵晃蕩。
青春期的孩子,白天就吃一碗泡麵,晚上去管理不嚴格的網,花十塊錢包夜,竟然就這樣混了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柳玉跟柳夢紅都沒有主動出來找人。
柳方平脾氣倔強得很,不肯服輸。關掉了手機之後,跟網的網管搞好關係,給自己找了個打雜的工作。
免包夜費,包食宿,以老板親戚的身份,幫忙打掃網衛生,順便幫客人跑腿。
這發展下去,似乎能長住下來。
另外一麵,柳玉跟柳夢紅清點家裡財務,總覺得錢少了幾千塊,於是肯定地說是柳方平偷的。
“難怪在外麵瀟灑不回來,竟然連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做,再下去就是犯罪啊!”
柳夢紅:“這孩子我教不下去了,到底是像了誰啊。我們工作辛辛苦苦,他就不務正業。繼續養下去,不是一個禍害嗎?”
柳玉:“我柳家幾代老實本分人了,到這裡還出個賊?”
“不能這樣了,我們要想想辦法。”
“對,想想辦法……”
兩人坐在床頭,互相對視,然後暗暗下了決心。
江風見到這一幕,皺了下眉。
隨後柳夢紅翻箱倒櫃,從床底抽出了一個老舊的金屬盒子。盒子上印著紅綠的花樣,因為生鏽而變得斑駁,辨認不出原先的款式。
柳夢紅用力打開鐵盒,從裡麵取出了一小截白色的斷骨。
柳玉問:“真有用嗎?”
“我聽說是有用的。”柳夢紅遲疑說,“村子裡這樣傳下來,應該有用?反正試試也沒什麼關係。”
柳玉讚成說:“好。”
柳夢紅從彆的拿出一個小包,目測應該是柳方平的碎發。比對著骨頭,似乎是想將頭發纏到骨頭上。
但柳方平的頭發短,且發質堅硬,實在纏不上去。柳夢紅隻能將頭發跟骨頭放在一點,然後用火點燃。
緊跟著,她又從盒子裡麵翻出一本破爛的古書。對照著上麵的記錄,將自己跟柳玉的血混合,趁著血液未乾,在紙上畫出一個陣法。
把骨頭和頭發灰放到陣法中間。
一陣操作後,叫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書成字符已經乾涸的血液,開始脫離原來的位置,向中間流動。
“回來!”柳夢紅哭著叫道,“讓他回來!讓他聽話!”
柳玉合十磕頭:“求求大神仙,讓我兒子變得正常一點!”
“為什麼這樣!”小山神氣憤道,“他們怎麼能這樣!”
少年人略帶愚蠢的倔強,難道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行嗎?
不聽話就是不正常嗎?
不聽話就是隨意汙蔑的理由了嗎?
柳方平木然地回家了。
他發現自己不受控製,再看到雙親的表現和態度,瞬間猜測出了真相。
他感到恐懼,不是恐懼未知的力量,而是恐懼自己的父母。
他們讓他做事。掃地、做飯、學習。
一件件事情,他都完整地做了。
他想嘶吼,想拒絕,可卻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他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牢籠裡,明明是自己的身體,卻又不是自己的身體。
他的尊嚴和自由被踐踏,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終於他願意拋棄尊嚴,祈求原諒。
柳方平跪在柳夢紅的前麵哭道:“媽,媽我知道錯了,你彆在這樣對我!我害怕真的媽媽,我以後不打架了,好好讀書,你放過我媽!”
“你在說什麼呢?”柳夢紅說,“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爸媽怎麼會害你呢?”
隨著柳方平臉上的笑容僵住。他看著他母親的臉在自己麵前放大。喉嚨裡再發不出一個音節。
柳夢紅又說:“以後不要這樣哭,笑起來才好看,知道嗎?”
柳方平感覺臉上的肌肉開始抽動,扯出一個笑容。
柳夢紅親切拍了拍他的臉,笑道:“乖。”
那笑容在柳方平眼中無比的恐怖。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這一畫麵,讓他墜入無邊地獄。
“乖。”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