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岸部落內, 熊奎懷裡抱著呼呼大睡的貓崽子奶豆，腿邊趴著同樣呼呼大睡的狼崽子毛豆，而鳥崽子糖豆則是窩在他的頭發上, 睡得安穩。
熊奎坐在石頭上, 一動不動。
花坐在另一邊，手裡忙活著搓咩咩獸的絨毛, 她搓的很仔細，搓出來的毛線基本上都是一個粗細度。
熊奎打了個哈氣, 鬆了鬆肩膀, 懷裡的奶豆哼唧一聲。
他趕緊伸手在貓崽子身上擼了一把，見他保持著熟睡的狀態後，鬆了口氣。
花輕笑了聲。
熊奎苦笑，他真不是故意把崽子們惹生氣的。
事情要從早上起床後說起。
三個崽子已經好一陣子沒瞧見張曙光了，之前他剛離開的時候還沒什麼，每天跟著部落裡的其他崽子瘋跑玩鬨，可是一天兩天的沒事，幾天過去了他們就有些煩躁。
這陣子部落裡的人基本上每天都會來哄崽子們, 就怕他們吃不好睡不好。
原本早上吃了飯後, 三個崽子是要跟著蟒奇奇出去玩的，結果熊奎過來說了句“曙光給部落裡拉來了新族群。”就這麼一句話，讓三個崽子炸了毛。
雖說三個崽子還不太懂事, 可自家爸爸叫曙光是知道的, 所以聽見熊奎說曙光, 崽子們馬上粘著他嗷嗷叫。
最初沒人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花問了句是不是再找曙光後，就見三個崽子齊齊往山洞裡衝，邊衝邊嚎, 聲音格外刺耳且淒慘慘。
這下都知道了，崽子們想爸爸，找爸爸。
熊奎算是被纏住了，崽子們說什麼都不離開他半步，吃了午飯要睡覺都得在他身上睡才行。
“鷹五回來說金虎族還要幾天才能到，讓咱們先準備準備，看看把他們安排在哪裡合適。”熊奎垂眼看懷裡的崽子，讚了句：“這毛可真順滑，曙光咋養的。”
花失笑，搓毛線的動作沒停，隻說了句：“一天三頓飯的喂著，三天兩頭帶去洗澡，你沒瞧見麼，奶豆這兩天都黑了。”
熊奎笑著點點頭，沒錯，是有點兒黑，臟了。
“我原本以為曙光帶著人出去，能拉回來一個獸人就不錯，結果聽說他找了兩個族群回來？”花把手裡的毛線搓完後纏成線團放到筐裡，起身去山洞中又拿了一筐洗乾淨的絨毛出來坐到桌邊繼續搓毛線，“他可真能乾。”
“我也沒想到，那可是金虎族，岩林部落兩個族群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居然就讓他給說的遷族了，你說他怎麼就那麼厲害。”熊奎聽到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再三確定後才意識到，張曙光是真的把金虎族給說的遷族了。
至於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同意遷族的，不知道。
花搓線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細細的一根毛線就搓成。
她甩甩手倒了杯水喝，問熊奎：“打算把他們安排在哪？不是說還有個黑熊族也會過來？”
“嗯，還有個遁地族，”熊奎咂咂嘴，思考片刻，“金虎族估計得去林子裡住，要不然就讓他們去黑森林？”
“黑森林？”花詫異的看他，“黑森林那麼多野獸，他們能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熊奎不解的看她，“象牙部落能住在黑森林，沒道理金虎族不能去住，而且要是他們定居的位置在水潭上邊不遠的地方，那他們離咱們那麼近，真有事喊一聲都能聽到。”
花輕輕點頭，這時熊紅和宇走了過來，看到熊奎的樣子都笑了。
“不好好歇著過來乾嗎？”熊奎抬眼看熊紅。
熊紅笑著伸手，把他懷裡的奶豆抱過去擼擼毛，奶豆在她腿上舒展了身體，小爪子還虛空踩了踩。
“哎呀，真可愛，軟乎乎的。”熊紅捏著他肉紅色的爪墊兒，喜歡的不行。
“我可歇不住了，已經全好了。”她抬頭看熊奎，又看了眼花手中搓著的毛線，“這什麼？”
“曙光讓我幫忙搓的毛線，”花抿唇對她笑的眼睛都彎了，“說是回來以後要織布還是什麼的，我也聽不明白。”
熊紅輕輕點點頭，宇坐到一旁看著花忙活，伸手抓了些絨毛也幫忙搓，“還是曙光最聰明，什麼都會。”
“嗯，我聽說金虎族要遷過來了？”熊紅問熊奎，“還有黑熊族的，讓他們跟我們住？”
熊奎搖搖頭，把剛才跟花說的話又跟熊紅念叨一遍，“金虎族的去黑森林，那邊吃的喝的都有，離咱們還近，”他彎腰把靠著自己腿睡的毛豆給抱起來放腿上，然後拿了把梳子給它輕輕的梳毛，“黑熊族的讓他們去莽荒平原，那邊適合種花，離咱們雖然不近但是離獵場近，遁地族曙光說就讓他們去獵場，那邊的地下礦石需要他們挖掘。”
熊紅點點頭，又問道：“確定隻有三個族群過來？是不是以後就屬於咱們了？”
“哪有剛來就進了咱們部落的道理，”熊奎哼笑一聲，把梳子上的毛拿下來扔到一旁的竹筐中，“而且按照鷹五的說法，金虎族的族長應該是知道了曙光的特殊，她會不會對其他人多說什麼還不知道。”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又不能把人咬死了，曙光既然能讓他們過來就代表他挺看好對方的，虎非應該人不錯。”熊奎把數字放下改用手指給毛豆梳毛，“等虎非到了見見就知道了。”
熊紅點點頭，扭臉看向山下，就見巫明正坐在大平台的石頭上，身邊圍了一群崽子，還有些年紀不太大的亞獸人也在。
“小亞獸人居然出來了？”她驚訝的睜大眼睛，“平時不都被關在洞裡？”
“曙光說小崽子應該多曬太陽，要不然長不高。”熊奎扭臉向下看，笑道：“最近小亞獸人每天都會出來曬太陽，巫每天會帶著他們說話。”
熊紅手指在奶豆的下巴上輕輕撓撓撓，奶豆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很享受，她問道：“熊野是不是快回來了？他們幾個帶著那些崽子出去也有段時間了。”
“快了，走的時候說過，雨季前會回來。”熊奎眼睛盯著巫身邊的幾個亞獸人崽子，頭也不回的說道：“希望這個雨季部落裡會有小亞獸人出生。”
“這個雨季不可能了，上個雨季咱們部落都沒有懷崽子的。”花在一邊潑涼水，“你想看到小崽子出生得等到下個雨季了。”
熊奎無奈的轉頭看她，問道：“我想讓你再給我生個崽子，你怎麼就不生呢？”
“這是我不生的問題嗎？”花瞪他。
熊奎理虧，好像是自己不太努力。
熊紅和宇在一旁輕笑，宇問道：“首領，曙光說沒說咱們之後要做什麼？地裡的菜都長大了不少，是不是能再施肥一次？”
熊奎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等曙光回來再說吧，估計也快了，按照蟒九的速度，沒準他們是最先回來的。”
另一邊，張曙光和蟒九正如熊奎所說，快速的行進著，蟒九幾乎是把速度提到了極致，趴在他身上的人除了黑熊族外，還有犀十一和犀十二。
“幸虧你夠長，要不然他們都趴不下。”張曙光坐在他頭頂，跟他心靈溝通。
“累不累？他們會不會很重？要不然停下歇會兒吧。”
蟒九：“不用，快些回去，我想泡海水。”
“你之前說快蛻皮了，難不成還得有個海水的刺激才行？”張曙光抬頭看了看天空，烏雲再次聚集，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緩緩飄來。
“蟒九，找個地方避雨吧，要下雨了。”他拍拍大蛇頭。
蟒九嗯了聲，改變方向朝著能看到山的方向快速遊走。
在雨滴落下前，他們先一步找到避雨的小山洞，一群人擠在裡邊，臉色都不太好。
他們這會兒還暈著，哪怕已經吐過了也無法緩解那股子不適感。
“還能動的出去找些樹枝回來，趁著雨還沒落下得把火生起來。”張曙光喝了口水，將水囊遞給蟒九，“你睡一下。”
蟒九喝水，搖搖頭道：“我不累。”
張曙光瞪他，“不累也得睡，我等會兒做飯，做完了喊你起來吃，必須睡！”
蟒九輕笑，抬手在他臉上摸摸，對於他突然強硬起來的態度一時還覺得有點兒新奇。
“好，我睡。”
張曙光看他靠著閃避閉上眼，轉身從背簍中拿出一張皮子給他蓋上，然後對犀十一和犀十二道：“把剩下的鱷鳥肉都切了，咱們燉點肉吃，看看雨什麼時候能停，等雨停了再走。”
“好，山洞會不會有些小？用不用再擴大一些。”犀十一問道。
張曙光轉臉看了看，發現黑熊族的人都擠在一起，那樣子不像是開開心心的遷族，倒像是被抓到後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的俘虜一樣。
他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彆在這邊擴，去另一邊再挖個小的山洞，咱們去那邊。”
“我幫你。”熊三走過來對犀十一說道。
犀十一掃了他一眼，點點頭：“好。”
犀十二帶著人去撿樹枝，山洞裡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大概十幾人。
他們聚在一起偷偷打量著蟒九和張曙光，連喘氣的聲音都不敢太大。
張曙光從皮袋裡拿出肉乾晃了晃，幾個剛剛變成人形的崽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盯著他的手移動。
“來，給你們吃。”他輕聲道。
崽子們往前走了一步又害怕的退回去，緊緊貼著身邊的大人。
張曙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他知道這是黑熊族的首領，已經上了年紀身體不太好，這次遷族對他來說是個挑戰，起碼這會兒他就有點兒力不從心的樣子。
歎了口氣，他起身走過去，把手裡的肉乾分給崽子們後，對熊炎問道：“您看起來很不舒服，是受過傷嗎？”
熊炎輕輕點了下頭，撐著地坐起身，“我的肚子被恐鳥的尾巴刺穿了，傷口雖然好了，可我身體越來越差，也不能出去狩獵了。”
張曙光頷首，他沒有那種想放血救人的衝動，證明對方雖然不舒服但是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到了我們部落有熟悉草藥的獸人會幫您看看，好好養傷不會有事的，您要保持一個平順的心情，不能每天想著自己是拖累，是沒用的人，不然對恢複不利。”
張曙光的聲音很輕柔，他在刻意的營造一個很溫暖善良的形象。
熊炎有片刻失神，回神後身前已經沒了人。
“首領，”一旁坐著的老獸人挪了過來，蹙著眉頭說道：“崖岸部落為什麼會接受咱們？”
熊炎歎氣，是啊，為什麼會接受他們這群實力並不強悍的老弱病殘？
其實並不是張曙光心有多善，而是他清楚，如果不要這一批人，那些年輕力壯的獸人肯定不會甘願加入部落，到時候自己不是白費功夫？
為了改善生育環境，有些付出是必要的。再者他既然安心留下，得到了部落的庇佑，總要做些什麼來回報。
種菜做東西是回報？那隻能算是生活所需，總會有人來做這件事情，隻是他把時間提前了而已。
豆大的雨滴落下，黑雲已經飄到頭頂，伴隨而來的是呼嘯的狂風，風吹得樹枝擺動，發出呼呼嘩嘩的聲響。
張曙光在山洞裡燉肉，那隻鱷鳥足夠他們吃上一頓飽飯，雖然沒有那麼多陶土碗用來分發，但是黑熊族的人帶了些生活器具，基本上石頭碗是每個人都有的。
不過按照蟒九的要求，他隻做了屬於四人的分量，其他人要吃的得自己做。
黑熊族的幾個女獸人學著他的步驟，從汆水到煸炒，雖然動作笨拙卻並沒有把肉炒糊，反而在煸炒後聞到了香味。
“能吃了吧？”
“能吃嗎？”
“好像還不能，你看他加了好多樹葉進去，樹葉能吃嗎？”
“我們也加，快去看看他加了什麼。”
張曙光發現身邊偷偷摸摸的女獸人，對她友好微笑。
女獸人有些尷尬，但是鍋中肉味太香，讓她那點尷尬直接被饞意取代，眼睛盯著鍋裡表麵煸炒發黃的肉塊，問道：“那些樹葉和草是什麼？能換一些給我嗎？”
“好，”張曙光點點頭，用小碗裝了寫香料遞過去，“我要蜜，這麼一碗就行。”
女獸人點點頭，端著小碗回去。
“他直接給了？”
“是不是要用東西換？”
“這個葉子好香啊，什麼樹上的。”
“我好像看到過這種葉子，樹很高。”
“蜜換的，一碗樹葉換一碗蜜。”
“快放肉裡，我都聞著他那邊的香味了！”
張曙光把土豆切成大塊放到湯裡，蓋上了蓋子。
他擦擦手，轉臉看向閉目養神的蟒九。
知道這麼吵鬨對方不可能真的睡著，張曙光也沒去打擾，他轉身走到山洞口，看著外邊的大雨微微出神。
“父，下雨了。”
“父，你去哪了。”
“父，你不要我了。”
張曙光腦中閃過幾個畫麵，小少年在大庭院中亂晃，天灰蒙蒙的，雨水將小少年淋濕，可他不在乎，隻是念叨著要找父，滿臉的水跡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那棵高大的神血樹立在院中，不知道是不是灰白色畫麵的關係，總覺得樹上原本的枝繁葉茂此刻有些灰敗。
“父，你在哪！”
張曙光微微皺眉，回過神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雙手。
“曙光，你看這個！”犀十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回頭，就見犀十一手裡拎著一隻肥溜溜的大兔子，還是活的。
“這麼大的雨你居然能抓到長耳獸！”他驚喜道。
“它自己跑過來撞到我腿上的，當然不能放過，”犀十一被他誇了句，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要不要把皮扒了咱們烤著吃？”
張曙光看了眼鍋裡燉著的肉，又看了眼因為緊張害怕三瓣嘴不安動著的肥兔子，擺擺手道：“難得抓著隻活的，用藤蔓綁上帶回去，這玩意繁殖特彆快，要是能在咱們後山養著，以後這種小獸就不缺了，而且它的皮可以做手套圍脖，很柔軟暖和。”
犀十一點點頭轉身去找藤蔓，犀十二湊到他旁邊，伸手在肥兔子身上戳了下，兔子掙動使勁蹬腿。
“彆搞死了，曙光想帶回去養。”犀十一瞪他。
“好像這次換回去好多小獸，曙光為什麼要換那麼多小獸啊，肉那麼少，都吃不飽。”犀十二有些困惑，“咩咩獸肉的味道那麼大，一點也不好吃。”
“不知道，曙光說這個皮可以做手套，手套是什麼？”犀十一把身上纏了一圈藤蔓的肥兔子扔到地上，兔子蹬腿就要跑，結果被他拎著藤蔓又拽回來。
接連逃跑三次都被拽回去，肥兔子老實了，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裝死。
喪心病狂啊！虐待兔！
犀十一抓著藤蔓提了提，肥兔子一動不動任由他折騰，身體隨著他的動作一聳一聳的。
“死了？”犀十一一驚。
犀十二低頭看了看，搖頭，“沒死過，估計是累了。”
“它要是餓了怎麼辦？”犀十一有些困撓的撓頭，“要不然你去給它摘點草回來？”
犀十二翻他一眼，哼道：“你是不是傻，直接拉著它出去吃不就得了。”
犀十一點頭，“你說的對。”
等吃了飯雨也停了，張曙光站在洞口呼吸雨後空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犀十一手裡拉了根藤蔓，藤蔓那頭拴著肥兔子，肥兔子正蹲在一叢青草邊，啃得很是賣力。
見過遛貓遛狗遛鳥遛大鵝的，還是頭一次見到給兔子栓根繩出去遛的，是他格局小了。
張曙光輕笑，身體向後靠。
蟒九雙手摟住他的腰，低頭在他後頸處親了親，問道：“你是不是有事？感覺你情緒不太對。”
癢得縮了縮脖子，張曙光笑著扭臉看他：“我現在是一點秘密都沒有了。”
蟒九眉眼間滿是笑意，對他眨了下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