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奎坐在桌邊, 腿邊擺了一排挖了長方形坑的石頭塊，他按照張曙光的要求把坑完成基本一樣的大小。
張曙光佩服的差點兒對著熊奎拜拜，這也太厲害了。
阿思在旁邊笑了聲, 說道：“彆人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你都覺得很厲害。”
張曙光連連點頭，對啊, 就是很厲害，他以為很難的事情彆人做的特彆簡單, 他做起來挺簡單的事情彆人卻認為很難。
挺互補。
“應該夠了。”他數了下，一共二十個石頭模具。
熊奎拍了拍手上的石渣, 看他滿手的泥巴，笑了起來。
“誰能想到神子是你這個樣子的。”
張曙光抬頭看他，手下動作沒停, “那應該是什麼樣？”在他的想法裡，神是高高在上的，每天喝著露水吃著花, 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俯視著人間, 看儘了生死離彆花謝花開，滿心冰冷。
當然了, 這是他的想法，也有神是滿含愛意的，為了世人奉獻自己。
熊奎盯著他看了會兒，連阿思也抬眼看他。
張曙光又弄好了一個石頭模具放到旁邊, 發現他們兩個還在盯著自己, 並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們覺得神是高高在上的，不會弄得自己滿手滿身都是泥巴，這麼的臟兮兮。”
“你們覺得神是沒有感情的, 因為你們祈禱了許多次讓神來拯救你們，可惜他並沒有給予任何的回應。”
“所以你們漸漸的就不再開始相信神，也許在某些時候還會去恨神，埋怨他為什麼不幫幫你們。”
兩人眼中帶了震驚。
顯然的，張曙光說對了。
“因為有神子會幫助部落生活越來越好的傳說，所以你們對神子的態度更溫和，而神太遙遠，觸不可及，你們對神漸漸地就沒了信仰，反而在無法活下去的時候，或者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人死去的時候，會滋生恨意。”
張曙光沉默下來，垂眼看了看自己被泥巴糊滿的雙手，他突然有點兒小猜測，為什麼神會變了樣子。
但是猜測隻是猜測，還需要去證實真假。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連記憶都沒有補全。
“曙光……”離驚訝的站在不遠處，顯然他聽見了剛才張曙光說的話。
張曙光擺擺手，“我沒事。”
阿思和熊奎沒說話，表情都有些發沉。
對於張曙光說的話，他們其實很讚同，不應該說讚同，是每一句都說到了他們的心裡。
每當雪季來臨食物不夠吃的時候，每當眼睜睜看著族人餓死的時候，每當出去狩獵的時候遇到了危險無法逃脫的時候。
他們都會去祈求神能憐惜，可他們無論多少次，每一次每一次，次次失望而歸。
後來他們知道，根本無法再神那裡得到回應，漸漸地也就沒有人去向神祈求了。
熊奎看向繼續和泥的張曙光，問他：“你見過神嗎？”
張曙光點點頭又搖搖頭，抬手在太陽穴的位置輕輕點了點，“我忘了很多事情，並不知道我見過的是不是神。”
張曙光見他們緊張兮兮的盯著自己，一下就笑了出來：“我就是問問，沒想怎麼樣，而且我很喜歡咱們部落。。”
他這話就跟給人吃了個定心丸一樣，熊奎立馬用力點頭，沒錯，我們同樣很喜歡你。
“咱們換個話題。”他打了個響指，“我要去給咩咩獸剃毛，你們去嗎？”
“我去！”離雖然剛從那邊回來，卻還是想去，畢竟自己也沒什麼事情要做，剛才去山洞裡看了一眼，蟒二還在睡著。
阿思也點頭，熊奎剛要開口，張曙光就抬手阻止他了。
“您彆去了，您幫忙跟出去狩獵的獸人們說一下，以後見著咕咕雞或者大白鵝都帶回來，還有鴨子，就是嘎嘎叫的那種，平時在後山水溝那邊經常能遇到，讓他們多抓一些咕咕雞，咕咕雞下蛋多。”
阿思在一旁補充道：“鴨子下蛋也挺多，就是會飛養不住。”
“咱們先養咕咕雞，起碼得讓部落每個人都能吃上雞蛋才行，”張曙光一邊想著怎麼多養雞多下蛋，一邊說道：“平時也不用太去管，小崽子們出去玩的時候要是看到蟲子抓回來喂就行，要是想它們長得更好下蛋更多，可以剁碎了肉拌在菜葉子裡一起喂。”
熊奎點頭，他吃過炒蛋，他喜歡，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蛋也會很開心。
張曙光想到溜達雞的未來發展，覺得前景一片大好。
“把現在圍著的柵欄再擴一些，麵積大點讓它們能跑開，把咩咩獸跟咕咕雞分開養吧，我怕咩咩獸把蛋踩碎了。”他之前沒想到咕咕雞那麼能下蛋，所以才會想著反正都是養，不如放到一起，現在看來不行，咩咩獸要是把雞蛋踩碎那他們就白忙活了。
熊奎點頭，行，這個好辦。
張曙光笑眯眯的站起身，進了山洞去拿刀，是虎歸做的骨刀。
“我從金虎族換了不少刀，都挺鋒利的，對獸人可能沒什麼大用，但是對亞獸人是很不錯的防身武器，”張曙光手裡握著一把黑色匕首耍了個花，“如果亞獸人喜歡可以跟我換。”
熊奎一愣，看到鋒利的刀刃後驚訝不已，“這是金虎族做出來的？”
“是虎歸長老做的，虎非族長的哥哥，”張曙光把黑色的匕首遞給他，然後又拿了另外兩把短的骨刀匕首出來給離和阿思，“喏，彆割著自己，這個很鋒利。”
“你換回來的東西我都讓他們放到大山洞了，巫說以後大山洞用來存東西，他去旁邊的山洞住，”熊奎擺弄手中的短骨匕首，才想起來蟒二他們帶回來的那些貨，“你的那些讓他們拿上來？”
“先放著吧，等蟒九回來讓他去搬，換回來那些東西給大家都分了吧，早分了早吃掉，彆放太久不然怕壞。”張曙光被他提醒才想起來那些貨，趕緊說道：“把那些種子給我留下，今年種不成，得明年，就是雪季之後才能種。”
熊奎點頭，“行，我現在去讓他們分東西，蜜你換了不少，他們肯定特彆喜歡。”
“還有鹽，得給黑熊族的人送去幾袋子，他們沒鹽。”張曙光撓頭，真的是忘了太多事情，“還有象族的獸人，他們肯定要跟著一起去狩獵的，要是出去以後遇到了象牙部落的人，會不會給部落裡招來麻煩？”
熊奎一擺手，“他們說了是為什麼才過來的，這事兒你不用在意。”
張曙光輕輕點點頭，“那我們先去給咩咩獸剃毛，等會兒再去大山洞拿東西。”
四人一起下了山，熊奎去前山給族人們分東西，張曙光三人去後山剃羊毛。
“怎麼剃啊？咩咩獸雖然不咬人但是它們會用角頂啊，頂一下也很疼的。”離還是有些緊張的，之前跟崽子們去玩的時候，他可是眼睜睜看著兩個毛崽子被咩咩獸用尖角追在屁股後邊跑的。
張曙光晃了晃手中的背簍，裡邊放了不少藤蔓，還有地瓜葉子。
“不能動武，可以智取。”
離看看阿思，阿思一聳肩膀，彆看他，他也不知道。
張曙光特意去菜地又摘了不少地瓜葉，挑那些已經長得很大一看就很老的葉子摘。
阿思和離手裡的背簍都被裝滿後，他才滿意，“走，咱們去智取。”
智取很簡單，咩咩獸之前被圈養過一段時間，所以看到他們拿著地瓜葉過來就直接跑來吃，張曙光手裡拿著藤蔓，直接捆腿，四條腿捆上一拉藤蔓，直接撂倒。
“你這個手法跟蟒二還挺像，上次他是這麼綁咕咕雞的。”離在一旁看著地上躺倒一片的咩咩獸，表情很無奈，趕緊給它們又喂了些地瓜葉，這群吃貨躺在地上咩咩叫也不妨礙吃，發現它們隻是被綁了稍微掙紮了一下就不動了。
阿思看得嘖嘖稱奇，問道：“這麼老實？我以為怎麼著也得跳起來拚一下。”
“拚什麼拚，你當它們傻啊，趨吉避凶的智慧還是有的，沒在咱們身上感覺出來殺意，還給它們送吃的，雖然被綁了也沒必要折騰的。”張曙光彎腰，手在腳邊的咩咩獸身上摸摸，毛厚而軟，看著挺肥的一直其實並沒有多少肉，全是毛。
“我給它們剃，你倆看著，彆把肉切著了。”他右手握著黑色骨匕，左手抓著毛，開始一把一把的往下割，咩咩獸最開始還掙紮兩下，後來發現他下手挺快，毛割下去以後還挺涼快就不動了。
張曙光其實沒想到能這麼順利，一隻咩咩獸還挺大的，手裡的骨匕雖然鋒利但是時間久了也會手酸。
他甩甩手抬頭，發現阿思在另一邊已經開始了，隻有離手裡拿著地瓜葉，一片一片的喂咩咩獸，動作慢條斯理的，聽點兒不見急躁。
“要不然咱倆換換？”
離馬上搖頭，“不了，我做不了，要是一個沒注意估計能直接給它一刀。”
張曙光歎氣，早知道應該多叫幾個人來幫忙。
“曙光叔！”清脆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張曙光轉頭，就見蟒奇奇興奮的跑過來，身後跟了幾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夥伴。
“快來快來，”張曙光眼睛一亮，“來幫忙割毛。”
幾個少年獸人進了柵欄，好奇的圍上來。
蟒奇奇直撲張曙光，摟著一頓蹭，邊蹭邊撒嬌：“叔我好想你啊，你怎麼才回來！”
張曙光幸虧是坐在地上給咩咩獸割毛，要不然蟒奇奇這一下能把自己撲倒了。
他摟住蟒奇奇，笑著拍拍他腦袋：“我這回來的都算早了，過來幫我割毛的？”
“對！我們來幫忙的，剛才首領說你們忙不過來，我們就來了。”蟒奇奇咧著嘴嘿嘿笑，看得出來他很開心，“我們帶了石刀。”
“石刀不鋒利不行，你去我山洞裡，帶著他們一起上去，架子上有個獸皮袋裡邊是骨刀，自己找順手的拿，彆太大了。”
蟒奇奇趕緊點頭，帶著小夥伴們呼啦啦又跑了。
沒過一會兒，就見他們再次呼啦啦跑過來，人手一把骨刀，顏色很鮮豔。
“這誰做的刀，怎麼那麼多顏色。”阿思對骨刀很感興趣。
“虎歸，一個，嗯，就很有趣的金虎族獸人，是金虎族的長老。”張曙光對虎歸也不太了解，隻說:“手藝不錯想法很好，你要是以後想做骨刀可以找他。”
蟒奇奇跟小夥伴湊過來學怎麼割咩咩獸的毛，發現一刀下去很利索的毛就下來了，都驚呼刀很鋒利。
“這個骨刀好硬啊，比我磨出來的骨刀硬好多。”
“對啊，我這個居然是香的！”
“紅色的好漂亮，我想要，曙光叔你能跟我換嗎，我去抓咕咕雞！”
“我也要！”
“我也要！”
張曙光失笑，點頭道：“行，幫我把咩咩獸的毛都割了骨刀給你們，平時看見咕咕雞也抓回來，看見蟲子抓回來喂雞。”
“好！謝謝曙光叔！”
有了少年獸人們的幫忙，割咩咩獸毛的速度明顯加快，快午飯了他們終於全部搞定，看著一隻隻瘦巴巴的禿毛羊，張曙光笑彎了腰。
咩咩獸被放開後居然沒跑，挨個過來蹭張曙光。
張曙光一個個摸頭，然後拍拍它們的屁股，咩咩獸跑了。
“是不是得洗一洗啊，我聞著一股子味道。”離偏頭打噴嚏，連著打了好幾個。
張曙光嗯了聲，“現在不能洗，放水裡全散了，得放到筐裡才行，我讓花姐編了幾個孔很密的大筐，放到那裡邊，奇奇去首領山洞找花姐拿一下筐，我們在這裡等著。”
蟒奇奇應了聲，飛快跑走，然後又飛快跑回來，手裡提著大筐。
張曙光指揮著眾人把滿地的黃灰色毛放到大筐裡，兩人拎一筐，一共裝了滿滿五個大筐。
“幸虧你們過來幫忙，要不然我們三個得折騰到天黑去。”
蟒奇奇跟小夥伴拎著筐跟在他身後，聞言笑嘻嘻問道：“叔，你要這些毛乾啥啊？我那天看見花阿姨在用毛搓線，還挺細的。”
“毛線可以用來織毛衣，等雪季的時候穿在身上會很暖和，我不太會織，得等我稍微研究研究的，”張曙光笑著看他，彎著眼睛說道：“等我弄出來毛衣先給你們這些崽子，一定讓你穿上。”
“叔你最好了！”
他們抬著大筐去水溝，直接把筐浸在水中，張曙光跳到水裡搓洗羊毛，肉眼可見的灰塵浮在水麵上，原本黃灰色的毛發被抓在手中搓洗了幾下後漸漸變成了白色。
蟒奇奇驚訝道：“咩咩獸居然是白的嗎？”
“嗯，多洗幾遍就白了，這個毛必須多洗幾次，要不然會有味道，而且也是真臟。”
張曙光使勁洗，洗了好一會兒把毛給他們看，雪白的一團，他嘟囔道：“要是有肥皂就好了。”他記得肥皂好像是用獸油做的，具體怎麼做……不會。
唉，上學的時候化學沒學好，真的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幾人都跳進水裡開始搓洗，非常用力的那種，尤其是幾個少年獸人，他們因為得了一把好骨刀太開心，乾活賊賣力。
“我餓了。”離坐到岸邊呼出口氣，虛弱道：“沒辦法繼續了，快弄點吃的。”
“烤土豆吧，方便。”阿思提議。
張曙光擺擺手，“累了大半天的光吃烤土豆怎麼行，抓鴨子去，奇奇帶著他們去抓，我剛才看到一群鴨子飛過來了，你們抓完鴨子順便摘些大葉子回來，咱們吃叫花鴨。”
“好！”蟒奇奇想到那個泥巴烤鴨子的香味，差點兒流口水。
“叫花鴨好吃嗎？”
“叫花鴨是什麼？怎麼做的？”
“我們多抓一些鴨子吧！”
“鴨子就是嘎嘎獸吧？”
“嘎嘎獸居然叫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