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段,周圍的一片地帶都沒什麼人,忽明忽暗的路燈為婉轉悠長的樂律鋪墊著氛圍,配合上這樣淅淅瀝瀝落下的小雨,在無形當中,讓心尖上有那麼一絲觸動悄無聲息地蔓延,最後若有若無地揪在一起。
趙韓川可以留意到宋子柳這個粗人的表情也似乎有些不可控製地微顫了起來,雖然形容起來可能有些誇張,但確實是這貨在電影院裡被感動的一塌糊塗時的表情前兆。
生怕下一刻自家發小的眼淚鼻涕就要稀裡嘩啦地噴湧而出,他慌忙把手裡拽著的那張僅有的紙巾塞進了宋子柳的手裡。
嗯,怕丟人。
直到吉他聲戛然而止,在宋子柳心目中翻湧著的濃烈情感,也被忽然劃上句號一般豁地止住。
他抬著淚眼婆娑的臉龐有些莫名地看著跟前這個吉他的演奏者,顯然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對音樂這麼敏感了。而他跟前的少年則是用略帶詫異的視線看著一臉無動於衷的趙韓川,似乎很不理解,自己的音樂為何勾不起這人的半點共鳴。
趙韓川沒有讓這種忽然間安靜下來的尷尬氛圍持續太久,抬起手背來在宋子柳的胸前敲了兩下,問道:“六子,錢包呢?”
宋子柳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樂律當中,聞言,機械式地從口袋裡掏出來遞了過去,直到看到趙韓川毫不客氣地把那一疊紅色的票子往外麵掏,這才回過神來:“川哥,乾嘛呢?”
趙韓川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聽了人家的歌,不用給錢的嗎?”
宋子柳更加震驚:“哥,這是我的錢!”你特麼用我的錢出來擺闊就不厚道了啊!
“你以後會感謝我今天這份慷慨的。”過來人趙韓川完全不為所動,掏光了裡頭的現金後才將錢包扔回過去,又輕輕地抬了抬手,“還有沒?”
宋子柳一臉苦逼地又掏了半天,隻掏出兩個僅剩的硬幣來,順便把空蕩蕩的褲兜翻出來給這位大哥過目了一下以證清白:“這回真沒有,全在這裡了。”
趙韓川這才滿意,將手裡的所有紙鈔外加那兩個銀幣全部放進了地上的帽子裡,很不走心地誇獎道:“音樂天賦不錯,挺感人的。”
這些收入按照以往的情況來看,估計都夠顧言唱上一年了,但是他的視線隻是輕飄飄地從那疊醒目的紅色上飄過,盯著趙韓川看了一會,沒頭沒尾地問道:“能力者?”
趙韓川他當然知道這話裡的意思。
跟前這人就是未來和他共同度過四年大學時光的好舍友顧言,龜毛是龜毛了一點,心氣也高了一點,但實際上人其實不壞。因為家裡貧苦,所以經常出來靠小手段賺點外快,像剛才在彈琴的時候就動用了一丟丟的精神力來誘導心靈共鳴,隻可惜這種伎倆也就對宋子柳這種普通人才有那麼一絲作用,像他這種特質特殊的,半點都影響不到。現在看著眼前這情況想想,在婚後宋子柳一直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似乎一點都不出人意料。
“不重要。”收回思緒後,趙韓川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就這樣雙手插著褲兜,轉身走了。
宋子柳看著眼前這充滿裝逼範兒的背影,眼裡不由地流露出了一絲深深的敬意。
他們家川哥這一手撩騷玩得溜啊!明明是看上人家了,偏偏還要擺出這幅“我對你壓根沒什麼興趣”的叼樣,欲擒故縱耍得簡直爐火純青,看這人家小夥子都被唬得一愣一愣。這瞅這眼下的情況,下一回再碰到,隨便施點手段,還不就是手到擒來的事了?
想著,不由又回頭多看了顧言兩眼,心裡多少也是有些疑惑。
他本人已經算是秀氣了,可跟前的這個少年更是像是古籍裡走出的書生般,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的纖弱。倒是眼神裡孤高的氣息,才讓這單薄的身板帶上一絲流浪藝人的頹靡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完全不像是趙韓川喜歡的款,十分合他的審美倒是真的。
還是說,他們家川哥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突然換喜好了?
想了半天,宋子柳最後隻得出了一個結論來——反正可不管怎麼樣,隻要是川哥看上的人,早晚都得是自家大嫂!
顧言留意到宋子柳一直盯著他來來回回地看,在那越來越熾熱的眼神下剛不悅地準備開口,便見對方忽然給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正禮,看這架勢仿佛是對著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似的,然後下一秒,就這樣一溜煙兒地跑了。
“……”
一瞬間就隻剩下了他一人提著吉他站在那裡,雙唇抿了抿,輕輕地評價了一句:“怕是有病。”
……
趙韓川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淩晨三點半了,結果還沒睡上多久,就聽到外麵來回走動的腳步聲。他的睡眠向來很淺,睡眼朦朧地摸了手機看了一眼,才剛過六點半,雙手張開再一次往上床一癱,忍不住爆了聲粗:“操!”
從聲音聽起來外頭顯然不隻一個人,這來來回回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隻聽著一片東西來回托運的聲音。即使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這些輕微但卻細碎的聲響依舊吵得他的太陽穴一個勁的突突。
這覺明顯是睡不下去了,他乾脆把外套往身上一罩,狠狠地揉了一把頭發,就推門走了出去。
就在他推開房門的一瞬,似乎時刻都關注著這一塊的動靜,外麵忙碌的傭人們下意識地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這就仿佛靜止開關忽然按下,畫麵整齊且僵硬地停頓在那裡,徹底卡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