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Q.Q才推出的漂流瓶正火。
夏至那天,向暖買了一塊小蛋糕帶回宿舍。
她一邊吃一邊在電腦上打開Q.Q,第一次百無聊賴地戳進了漂流瓶。
向暖隨手點了一個真話瓶。
上麵問題寫的是:“提到夏天,你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麼?”
向暖捏著小叉子的手指一頓,人怔怔地發起呆來。
腦子裡突然閃回很多很多畫麵。
但無一例外,都有同一道身影。
她將小叉子叉在蛋糕上,手指浮在鍵盤上方。
須臾,向暖的指尖在鍵盤上敲打了幾下,給出答案。
隻有兩個字:“駱夏。”
她對著熟人藏匿的很深很深的情感,卻能輕易地向不知名的陌生人吐露。
當時正是正午時分,學校廣播站的點歌台正在放某同學點的歌。
是向暖熟悉的嗓音,屬於陳奕迅的嗓音。
低沉磁性的男聲緩緩唱著:“我們的回憶沒有皺褶,你卻用離開燙下句點。”[標注1]
向暖聽得心裡難受,不知道第多少次點開駱夏的Q.Q。
頭像一直灰著。
2011年6月21號。
十九歲的駱夏,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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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邱橙不告而彆出國。
向暖再次與一位好友失去聯係。
漸漸的,餘渡和秋程也在某天退出了她的生活。
大家雖然換了手機號,但依然有對方的Q.Q,想聯係自然能聯係上。
可他們再也沒有過聯係。
到此,向暖上大學之前的朋友,最終隻剩下靳言洲一個。
但向暖也隻在放假前才會簡單地跟他說一兩句她回不回沈城,平常很少閒聊。
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誰刻意去疏遠誰,但他們就是慢慢地都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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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秋,已經升入大五的向暖成為了學校裡本科生中最年長的學姐。
剛開學,她就被大一的小學弟瘋狂追求。
向暖一次次拒絕都澆不滅對方的熱情。
室友夏晚在吃飯的時候和向暖談起感情這檔子事來,很好奇地問向暖:“暖暖,這幾年你前前後後拒絕的男生都能打個籃球賽了,你就真沒遇到喜歡的?”
向暖笑笑,微聳肩,“真沒遇到。”
夏晚不信,一語中的:“還是你心裡有人啦?”
向暖拿筷子夾菜的手微頓,本來情緒也沒多外露,但卻被夏晚捕捉住。
夏晚興奮地笑道:“你遲疑了,你肯定有喜歡的人!”
向暖輕歎,坦然承認:“高中的時候暗戀過一個男生。”
夏晚眨了眨眼,“一直喜歡到現在?”
向暖笑著問:“我否認你信嗎?”
夏晚:“我當然不信!”
“你要是不喜歡他了,咱們學校那麼多條件好長得帥的男生追你你怎麼一個都不答應。”
“可能就是單純地對他們沒感覺呢?”向暖笑說。
夏晚撇嘴道:“對彆人沒感覺就是因為你還沒放下他啊!”
“有句話說的真沒錯,”夏晚慢悠悠地對向暖吐字:“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啊!”
說完,她又立刻八卦:“哎,快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男生啊?居然能讓這麼優秀的你念念不忘。”
向暖眉眼輕彎,莞爾淺笑著回:“是比我還要優秀好多好多的男生。”
“具體呢?”夏晚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向暖沉吟片刻,忽而勾起一抹俏皮的笑,“不告訴你。”
那些被她偷藏起來的和他有關的回憶,她甚至自私地不願意同其他任何人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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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夏,向暖作為優秀畢業生從清大本科畢業,已經確定要去美國讀研。
在出國之前,她回了沈城家裡一趟。
和家人一起呆了兩天。
也是在這兩天裡,向暖收拾了一下房間,把一些東西放進了收納箱。
那瓶千紙鶴、那本同學錄、高三畢業照,還有他送她的茶杯加濕器。
收納箱的蓋子蓋好。
連同她的青春一起封存。
出國留學的生活強製著向暖改掉了一些烙印在骨子裡的習慣。
她吃不到蟹黃包和榴蓮,去超市也不再刻意找養樂多買回去喝。
但依舊聽陳奕迅,玩nanoblock。
Q.Q不再是她主要的聊天工具,微信才是。
當年隻打了一個耳洞的她,又去打了另一隻耳洞。
這次沒有發炎化膿。
整個大學期間保持的齊肩短發也開始被她慢慢蓄長。
向暖忙於學業和生活,堅持跳舞和彈琴,偶爾去參加個同學舉辦的派對。
她變得越來越自信大方,也一直在向前看。
隨著時間的推移,駱夏這個名字似乎也離她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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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冬,英國。
駱夏深夜從醫院回到和同醫院的華人師兄合租的房子,一推開門就聞到了久違的餃子香味。
他換上拖鞋,立刻進了廚房,看到師兄賈誠正在往盤裡盛餃子,很詫異地問:“師兄,你在哪兒弄的餃子?”
賈誠樂嗬嗬道:“我跑了好多地方才買到的咱們國家的特色水餃。”
他把裝盤的餃子遞給駱夏,笑說:“今天國內不是冬至嘛,咱也吃個餃子應應景。”
駱夏接過一盤熱騰騰的水餃,腦子裡忽而劃過一些畫麵。
人稍愣了下。
賈誠看出他發呆來,問:“想什麼呢?”
倆人一前一後從廚房走出來,圍繞餐桌坐下後,駱夏才淡笑說:“也沒什麼。”
“就是突然想起來,我認識一個生日在冬至的女孩。”
“冬至也不一定是21號。”賈誠隨口說。
“她是。”駱夏毫不猶豫地肯定道。
他記得很清楚,她的生日也在21號,和他隔了半年。
而他們出生的那年,冬至就在21號。
賈誠有些詫異地抬眸,隨即眼神裡就帶上了戲謔,笑問:“她是個什麼樣的女生?”
駱夏回憶了片刻,說:“膽子小,內斂慢熱,容易受驚嚇,說話會經常帶哭腔,在人群中的存在感挺低的,一不留神就會被忽視。”
賈誠八卦地笑著揶揄:“聽起來你們很熟。”
駱夏將嘴裡的餃子咽下去才開口解釋:“也不算很熟吧,其實我們基本沒怎麼閒聊過,她對我說的最多的兩句話是謝謝和對不起。”
賈誠對此不敢苟同,反問:“不熟你怎麼都來國外六年了對人家的印象還這麼深?”
駱夏無奈輕歎,笑道:“因為她有個特點還挺讓我欣賞的。”
賈誠很感興趣地問:“什麼?”
駱夏說:“她很堅韌,看起來柔柔弱弱很愛哭的女孩子,骨子裡總有種不服輸的勁兒。”
“我一直都覺得,做一件事,放棄不難,堅持才更不容易。她高三堅持了整整一年,年級排名從將近兩千提升到前二十,最終上了清大建築係。”
“還挺勵誌的,”賈誠讚許地連連點頭,然後若有所思地半開玩笑:“啊……師弟原來喜歡這類型的姑娘。”
駱夏:“……”
他哭笑不得,糾正:“是欣賞。”
賈誠挑挑眉,給駱夏灌輸觀點:“喜歡的前提就是欣賞。”
駱夏對這個說辭無法苟同,但他實在太累了,懶得費口舌跟師兄掰扯。
吃過餃子刷完鍋,駱夏洗了個澡回臥室躺到床上。
手機裡正放著陳奕迅的那首《葡萄成熟時》。
他又一次想到今天冬至,還正巧是向暖生日,心血來潮地想跟她道個生日快樂。
戳開微信才意識到,早些年的同學隻有Q.Q好友。
但他的Q.Q早就已經登錄不上去了,也因此幾乎和國內的朋友斷了聯係。
雖然有靳言洲的手機號,不過因為有時差,加上他這幾年一直忙著搞學業,倆人平常也不怎麼聯係。
駱夏捏著手機愣神片刻,最終把手機放到了旁邊。
今晚意外提起冬至,聯想到向暖,也勾起了他記憶中不算很久遠的曾經。
駱夏突然很想念國內的一切。
想家,想朋友。
想念那裡的三餐四季,還有陽光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