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 駱慕向和駱向悠高中畢業。
高考結束後,學校組織了一場畢業晚會。
晚會的時間就在兄妹倆生日那天。
當天傍晚,為上台跳舞而特意換了身酷妹裝扮的駱向悠和身著西裝禮服的哥哥駱慕向回了學校。
到禮堂後, 駱向悠和駱慕向找到他們朋友坐的位置, 在他們旁邊坐下來。
坐在駱向悠的旁邊靳初念笑著喚她:“歲歲你終於來了!”
而後對視上駱慕向溫潤的目光, 她乖巧地笑著喊他:“哥。”
駱慕向微一點頭, 隨即就被他另一邊的賀言碰了下胳膊。
“你和悠悠真會卡點, 要開始的時候才到。”賀言揶揄。
賀言跟他們從幼兒園就認識,交情都十多年了, 是切切實實的發小級彆的朋友。
駱慕向輕笑,說:“來早了也是等著, 不遲到就行了。”
須臾,晚會正式開始。
他們這幾個人中最先上場的是駱向悠。
她要solo舞蹈。
從三歲時就開始接觸的舞蹈,讓駱向悠哭過痛過崩潰過的舞蹈, 到現在為止, 已經陪她走過了十五年。
她一直沒有放棄。
而第一次表演,是她和母親在父親的拍攝下一起跳舞。
她現在都記得當時母親為了能跟她一起跳段舞,特意和她同步學習, 還耐心地幫她摳動作。
駱向悠站在舞台上,望了眼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雖然已經參加過好多次舞蹈比賽, 這也不是第一次上台表演,但心臟依然會本能地跳動加速。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忽而捕捉到一道微弱跳躍的光。
是賀言在中指和食指上帶了閃光的指扣。
他比成剪刀手的手臂舉高,而後,兩根手指彎了彎。
像對兔子耳朵。
駱向悠唇邊漾開淺笑。
心臟不知不覺就被安撫地稍微平緩下來。
在音樂響起來的那一瞬,她的身體就跟著節拍律動起來。
整個舞台霎那間就已經成為她的。
賀言單手舉著手機, 錄著駱向悠在台上跳舞的視頻。
她的舞蹈動作標準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酷酷的勁兒中又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賀言透過手機屏幕直勾勾地盯著駱向悠,嘴角噙上笑意。
十八歲的少女顏好腰細腿直,儘情肆意地在屬於她的舞台上發光發熱。
耀眼的像一道明亮的光。
這些年她每次登台他都會去看,用相機或手機錄下她參賽的視頻,保存起來。
越長大賀言越發現,悠悠是真的渾身上下散發著擋不住的氣質和魅力。
直到舞蹈落幕,燈光驟滅,賀言才點了停止,保存下這段視頻。
坐在他的旁邊的駱慕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什麼都沒說。
駱向悠剛回來沒一會兒,賀言就起身要去後台準備了。
他要走的時候,駱向悠仰起臉,低聲問他:“賀言,你要表演什麼啊?”
他的節目那欄寫的保密,到現在也沒人知道他到底要上台表演什麼。
賀言笑了笑,望向她的眼睛都泛起了細碎的光,回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駱向悠見問不出來,隻好跟他揮揮手,說:“好吧好吧,拜拜,加油哦。”
賀言低笑著“嗯”了聲。
不多時,主持人報幕提到了賀言。
本來在低頭玩手機的駱向悠立刻摁滅了手機,抬起頭來。
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賀言背著一把吉他走上台。
男生身形偏清瘦,身姿挺拔落拓。
他留著利落的短發,臉上的笑容清朗而乾淨。
賀言坐到凳子上,抱好吉他,麥就掛在嘴邊。
他望著駱向悠這個方向,淡笑道:“我要唱的是《カタモイ》,畢業快樂。”
聽起來像是在對所有人說。
可那雙烏黑清澈的眼睛始終看的隻有她。
賀言知道駱向悠從小就學日語。
彆人聽不聽得懂他不知道也不關心,但他知道她肯定聽得懂。
カタモイ,單相思。
駱向悠的心臟不知為何,倏的一跳。
像是被人抻著猛地往下墜了墜。
在吉他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嗓音也響起。
還算流暢的日語隱隱透著青澀和生疏,但基本不會讓人察覺到。
他的聲線很清朗,有著這個年紀才會有的乾淨。
唱起歌來,能讓人的耳朵跟著酥麻。
駱向悠目光直直地望著台上吉他彈唱的男生,胸腔裡的心臟鮮活的四處亂撞。
她甚至不清楚賀言什麼時候去偷偷學了日語。
他偶爾低頭,有時抬頭。
每每抬眼望向觀眾席時,溫情的視線總會落向她這邊。
似有若無,有意無意。
她確實能聽懂整首歌的歌詞。
“親愛的,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了吧?我卻尋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祝福。”[標注1]
“我喜歡你,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吧?”[標注2]
“即使還有來世,即使與你相遇的方式是最差勁的,我還是會再愛上你。”[標注3]
“我一直都單戀著你,喜歡你,你是明白的,你是明白的吧?”[標注4]
他用她聽得懂的日語,唱著日文歌。
每一句歌詞,都像在委婉表白。
駱向悠的呼吸越來越不暢,她的胸脯快速地起伏著,就連靳初念歪頭跟她說話她都沒有聽進去。
賀言唱到最後的副歌部分,眼睛一直凝視著駱向悠。
駱向悠也看著他。
他們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台下,隔著一片人海對望著。
最後一句,他放緩調子,目光溫柔而深情地望著她,用日語唱出口:“親愛的,我愛你。”[標注5]
駱向悠的心跳倏然停滯。
她的臉上漫開一層灼熱和緊繃,心臟失悸般被拋向半空,渾身的肌肉骨骼都變得僵硬。
駱慕向並沒係統的學過日語,但,這麼多年來,他早在不知不覺中就掌握了一些。
在聽到賀言報了歌名後,駱慕向就試著搜了搜他理解的那個意思的歌曲。
結果還真讓他搜了出來。
駱慕向看這首歌的歌詞,眼睛輕眯了下,從喉嚨發出一聲短促的哼笑。
就差直接說他喜歡歲歲了。
這場畢業晚會壓軸出場的是駱慕向和靳初念。
他倆四手聯彈鋼琴。
要彈的曲子很適合畢業季,是《鳳凰花開的路口》鋼琴版。
晚會結束時,大家都順著人流往禮堂外走。
出去後四散開,並沒有多少人直接離校。
好些同學在學校裡閒逛般三三兩兩地走著。
最後再看一眼他們度過了三年的高中。
駱向悠本來是和哥哥、賀言,還有初念一起同行的。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大家就走散了。
她的身邊隻剩下了賀言。
哥哥和初念不知道去了哪裡。
駱向悠沉默地和賀言沿著學校操場的塑膠跑道往前走。
好一會兒,賀言鼓起勇氣,佯裝淡定地閒聊:“悠悠,你想報哪所大學?”
駱向悠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回他:“清大醫學院。”
“怎麼啦?”她語氣輕鬆地問。
賀言搖了搖頭,笑說:“沒事,問問。”
“你呢?”駱向悠仰起臉來看向賀言。
操場路燈的光灑下來,落在他的眉眼間,給他平添了幾分柔和。
駱向悠看到賀言輕抿了下嘴唇,又很快鬆開。
他沒有立刻說話。
須臾,男生停下步子。
他喊她:“悠悠。”
駱向悠的腳步微頓,往後扭頭,而後轉過身正對著他。
賀言攥了攥垂落在側的手,旋即像拿出了全部的勇氣,低聲問駱向悠:“我能跟你報一樣的院校嗎?”
駱向悠的心臟又一次驀地停跳幾拍。
她仰頭怔怔地望著他。
其實從在禮堂裡,他彈唱那首日文歌的時候,她的心裡就隱約有了猜測。
她當時訥訥地看著舞台上的他,有點慌亂,有些忐忑,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陌生的興奮。
後來冷靜了下來,心依然被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現在聽到他問出這樣一句,駱向悠幾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賀言,”她喚了他一聲,而後目光微微躲閃著,似乎有些窘澀地輕然呢喃:“你能不能彆讓我猜……”
賀言稍愣,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耳根不由自主地泛起紅,眼神也亂了一瞬。
“我……”賀言的臉微微染紅,他又往前挪動了下,靠近她,隨後輕彎腰,在她的耳邊低聲道:“如你所想,我喜歡你。”
因為他的倏然靠近,還有這句“我喜歡你”,駱向悠整個人像被釘在了原地,一動都動彈不得。
他的呼吸就落在她的耳側,屬於男生身上乾淨清香的味道撲麵而來,讓駱向悠的臉騰的一下,染儘血色。
賀言說完後稍稍退離,他垂眸盯著她,緊張又忐忑。
可駱向悠不說話。
賀言心裡沒底,但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沒有了回頭路,隻能繼續問出口:“悠悠,你讓不讓?”
駱向悠的腦子還在短路狀態。
她目光茫然地瞅向他,耳邊依舊回響著他那句低低的、語氣很柔和認真的:“如你所想,我喜歡你。”
“讓不讓我跟你報相同的院校?”他的語氣越來越虛。
駱向悠沒說話,愣愣地點了點頭。
賀言親眼看到她點頭,當即怔住。
周圍有很多同學,旁邊人來人往,操場上熱鬨至極。
喧嘩又吵鬨,可他的世界突然安靜無比。
安靜到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還有急促的呼吸。
而後,一道他分外熟悉的清甜嗓音霸道地鑽了進來,打破了幾乎沒有聲音的世界。
“我讓。”
賀言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同樣緊張的女孩子,看到她的嘴巴輕張,說了句話後,唇瓣又貼上。
她說:“一起吧,賀言。”
賀言忽而喜悅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手抬起來,又無處安放,最後在她腦袋上揉了兩下,才垂落。
下一秒再次抬了起來。
被她摸頭的駱向悠還在淩亂著,人就被賀言抱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