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酒吧裡坐了會兒, 聊了聊天。
沒等太晚,餘渡就和陳嘉嘉一起走出了「葡萄裡」。
他們剛踏出門,旁邊蹲在台階上抽煙的男人就立刻起身。
“嘉嘉……”
陳嘉嘉聽到他喊她, 本能地扭臉看了一下。
而後就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完全不想搭理這個人, 偏頭對餘渡語調明朗道:“我們走吧, 餘渡。”
男人卻突然上前一步,想要去抓陳嘉嘉的手腕, 被餘渡眼疾手快地擋住。
與此同時, 餘渡已經把陳嘉嘉拉到自己身後護住。
他甩開男人的手, 語氣冷淡:“管好你的手。”
男人不屑地輕蔑道:“你算什麼東西……”
“柯逸,”陳嘉嘉從餘渡身後走出來,冷笑著反問他:“你又算什麼東西?”
“剛剛在酒吧裡,我沒跟你起衝突, 現在我下班了,打個架也沒什麼。”
“正巧學了幾年跆拳道還沒用武之地。”陳嘉嘉攥緊拳頭, 轉了轉手腕, 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 仿佛隨時都能朝著柯逸揮出拳頭來。
柯逸根本不信陳嘉嘉的話,在他眼裡,這隻是陳嘉嘉嚇唬人的伎倆。
柯逸好笑地看著貓扮老虎的陳嘉嘉, 完全沒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說:“嘉嘉, 你不會……”
陳嘉嘉二話不說一拳捶在他的臉上。
疼痛驀地襲來,柯逸瞬間捂著臉後退了步,嘴裡本能地發出痛呼。
表情也扭曲的看上去有些猙獰。
陳嘉嘉揪住餘渡的衣袖,拉著人轉身就走。
餘渡都看愣了, 還沒緩過神,人就被她拽著走開了。
在往停車位走的時候,餘渡忍不住笑,問她:“你真會跆拳道啊?”
陳嘉嘉點頭,語氣坦然:“會啊,學了好幾年了。”
她剛才揮出拳頭的那隻手一直懸著。
陳嘉嘉在開車門的時候問餘渡:“你車上有濕巾嗎?打了他一拳我都嫌棄臟了我的手。”
餘渡好笑,說:“有礦泉水,要不給你洗洗手。”
陳嘉嘉在車邊由餘渡給她倒水洗了洗手,這才上車。
“要不是在酒吧裡顧及著我的工作不能丟,”陳嘉嘉哼道:“我早就把他揍出去了。”
餘渡低笑。
這姑娘脾氣還挺暴。
和上次一樣,餘渡開車把陳嘉嘉送到小區門口,然後步行陪她到樓下。
在經過那段沒有路燈一片黑暗的路時,餘渡突然開口問她:“他不知道你住這裡吧?”
陳嘉嘉說:“不知道,我其實早就跟他沒聯係了,是他有次去酒吧玩,看到我在台上唱歌,才知道我在那裡工作的。”
“以後還是小心些吧,”餘渡提醒:“畢竟你一個女孩子。”
陳嘉嘉笑道:“嗯,謝謝了。”
到了樓下,她停下來,轉身對餘渡眉眼含笑地說:“我都麻煩你好幾次了,改天請你吃飯吧。”
餘渡欣然答應:“好啊。”
“隨時聯係我。”
“嗯,”陳嘉嘉笑著揮了揮手,“拜拜。”
餘渡笑望著她,回了句:“晚安。”
接下來兩天,餘渡也每晚都會去「葡萄裡」。
讓他猜中了,陳嘉嘉元旦期間每晚都在「葡萄裡」唱歌。
而那個叫柯逸的,沒有再出現。
來往了幾次,陳嘉嘉早就和餘渡熟絡了,也把他納入了可真心結交的朋友列表。
一周後的周六晚上,陳嘉嘉約了餘渡吃飯。
餘渡特意問了她在哪兒,想去接她。
陳嘉嘉笑道:“我在豐彙,你直接過來吧,吃飯的地方就在附近。”
“行,”餘渡語調輕揚著應,“一會兒見。”
“嗯,”陳嘉嘉說:“開車注意安全,路上慢點,不著急的。”
她可能隻是隨口一說而已,但在餘渡聽來,就是關心。
他心裡歡欣雀躍不已,話語含笑地略拉長音:“好~”
聽起來無奈中帶著寵溺。
陳嘉嘉隔著手機聽到他帶笑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耳朵不禁泛起熱。
掛掉電話後,她無意識地抬手揉了揉酥麻的耳根,被聲音蠱惑的酥麻感卻久久不散。
陳嘉嘉請餘渡吃飯的餐廳是自家生意很好的店。
兩個人到了陳嘉嘉提前預定好的桌位落座,陳嘉嘉讓餘渡點菜。
餘渡沒有推辭,拿過菜單,一邊看一邊問她:“你能吃辣嗎?”
“可以啊。”她笑著回。
“有沒有什麼忌口的?”餘渡也笑,“彆點了你不愛吃的。”
陳嘉嘉無奈道:“是我請你,你儘管點你喜歡的就好啊。”
餘渡搖頭,又問了遍:“沒有忌口的嗎?”
“哎,”她好笑地歎氣,“沒有沒有,放心點吧。”
餘渡這才放開點菜。
吃到中途,餘渡放下筷子,對陳嘉嘉說:“我去趟洗手間。”
陳嘉嘉點頭,“好。”
餘渡在去洗手間前到櫃台前偷偷付了飯錢,然後才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然而,冤家路窄,他一進去,就在男衛生間的洗手池旁,看到了陳嘉嘉的前男友柯逸。
柯逸在看到餘渡後從鏡子裡望著他,輕嗤著笑了聲。
餘渡沒搭理他,目不斜視地進去放水。
等他再出來,這人還沒走。
餘渡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徑直去洗手。
柯逸在旁邊勾唇笑問:“跟嘉嘉來的?”
嘉嘉。
餘渡冷笑了聲。
柯逸炫耀似的對餘渡說:“你應該不知道,嘉嘉懷過我的孩子吧?”
餘渡的心猛地抽搐了下。
他的手上沾著水,沒烘乾也沒擦乾。
餘渡扭臉盯著柯逸,平靜地反問:“所以呢?”
“你甘心要我玩剩下的?”
餘渡已經默默攥緊了拳頭。
要,我,玩,剩下的。
如此粗鄙下流的話,絲毫不尊重女性的話,讓餘渡怒火攻心。
他突然一拳揮上去,砸在男人才好不久的嘴角,然後又是一拳,掏到對方的腹部。
餘渡咬緊後槽牙,力氣大的直接把人給懟到牆壁上,讓柯逸的後脊背狠狠撞上去。
他的手揪著柯逸的衣領,眼神暴戾地咬牙切齒道:“但凡是個人,都不會這樣說彆人,更何況對方是自己愛過的姑娘。”
“可見你不是人,甚至豬狗不如。”
“要不是因為喜歡,你覺得她能把自己交給你?”餘渡恨恨地說:“可你卻不珍惜,還反過來嘲諷她。”
“你這副得不到也不讓對方好過的惡心嘴臉真的令人作嘔。”
“彆讓我再看到你糾纏嘉嘉,”餘渡嗓音冷沉地警告柯逸:“再有下一次,我會讓你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他說完,嫌惡地甩開手,又回到洗手池前把手洗乾淨。
而後邁著大步離開衛生間。
從洗手間回來時,餘渡被陳嘉嘉用異樣的眼神看著。
她一直盯著他,像知道了什麼,等著他主動開口。
餘渡被她看的心跳加快,他有點忐忑地問:“怎麼了?”
“你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事?”陳嘉嘉問出來。
餘渡心裡一咯噔。
因為洗手間的插曲,餘渡這會兒腦子還不太能轉,本能地就覺得陳嘉嘉指的是他和柯逸在洗手間起衝突的事情。
可卻忘了,男洗手間的事她一個姑娘怎麼可能知道。
他快速地眨了幾下眼,沉吟了幾秒,試圖解釋:“嗯……誰讓他說你。”
陳嘉嘉蹙眉,沒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疑問:“嗯?”
“你彆因為他的話受影響,結婚前和男朋友同居什麼的不要太正常,這種連說話都不會尊重女性的男的,早晚遭報應。”
陳嘉嘉眉心皺得更緊,她剛想問餘渡在說什麼,結果就看到了不遠處從衛生間方向走出來的柯逸。
陳嘉嘉幾乎不用再想,就明白了餘渡為什麼會這樣說。
“柯逸跟你說我跟他同居?”陳嘉嘉像是聽到了笑話,好笑地問:“他不會還告訴你我懷過他的孩子吧?”
餘渡微愣。
在陳嘉嘉開口的那一瞬他就確定,柯逸說的是假的。
那個男人應該是想故意挑撥離間,想刺激他離開陳嘉嘉。
但餘渡沒想過要放棄追她,就算她之前真的懷過孕。
陳嘉嘉歎了口氣,有些頭疼。
她的目光掃到回到座位處坐下來的柯逸身上。
對麵坐了個姑娘。
嘖。
陳嘉嘉的目光落到麵前的餐桌上。
“餘渡,你還吃嗎?”陳嘉嘉問他。
餘渡說:“不吃了,怎麼了?走嗎?”
往高腳杯裡倒了大半杯紅酒的陳嘉嘉揚眉“嗯”了聲。
她在起身的時候對餘渡輕笑說:“麻煩幫我拿上大衣和包。”
說著,陳嘉嘉端起他倆沒吃完的一盤菜和她杯子裡紅酒,朝著柯逸在的方向走去。
餘渡急忙拿上陳嘉嘉放在座位上的衣服和包包,再轉身,就看到陳嘉嘉將盤子裡的剩菜拍在柯逸的臉上,然後又將一杯紅酒從他頭頂往下澆。
陳嘉嘉做完後把盤子和酒杯扔到他們餐桌,不緊不慢地抽了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罵柯逸:“臭渣男,這個就當我請你吃的最後一頓飯。”
她把紙巾丟在柯逸臉上,邁步離開。
餘渡追著陳嘉嘉走出去。
外麵氣溫很低,他急忙展開她的大衣給她披上,低聲說:“穿好衣服,彆著涼。”
陳嘉嘉默不作聲穿好,而後深吐一口氣,揚起笑來,對餘渡笑說:“呼~舒坦了。”
餘渡望著麵帶笑意的她,沒有說話。
陳嘉嘉有些不好意思地對他說:“抱歉啊餘渡,本來今天是請你吃飯的,結果讓你付了錢,還遇上了敗類,擾了你吃飯的興致。”
餘渡隨和地笑說:“那你以後再請我吃一頓吧。”
陳嘉嘉爽快答應:“可以啊,但是你不準再偷偷買單。”
餘渡眼底盈著笑,點頭應允:“成。”
這天之後,餘渡和陳嘉嘉再次見麵在除夕夜。
餘渡跟家人吃過年夜飯後在微信上和陳嘉嘉聊天。
【氵度:新年快樂。】
【陳嘉嘉:新年快樂啊。】
餘渡問她:【今晚吃的什麼?】
陳嘉嘉給他發了張滿桌子菜肴的照片,然後問:【你呢?】
餘渡也回了她一張照片。
陳嘉嘉看著照片邊角處露出來的幾隻拿筷子的手,感歎:【真好啊。】
餘渡以為她在說菜整的好,笑著回:【你不是也有嗎?羨慕什麼呢?】
陳嘉嘉沒有立刻回他。
她躺在床上,點開相冊,裡麵有一張過年時拍的餐桌照,上麵是滿桌子菜肴。
那是還父親在世時她拍的。
現在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沒有年夜飯,沒有家人。
她自己在租的房子裡,吃了一袋泡麵,幾個餃子。
這是她的除夕。
陳嘉嘉返回微信,若無其事地回餘渡:【就羨慕,彆人家的就是最好的。】
【氵度:確實是這麼個心理。】
過了會兒,餘渡跟駱夏和向暖他們在群裡聊天,問他們他要不要找陳嘉嘉。
唯一知情的向暖對他說:【去吧,她一個人怪孤單的,你過去陪陪她她肯定會很高興。】
【氵度:???一個人?】
他直接切到和向暖私聊,問她:【怎麼會是一個人?】
向暖告訴他:【嘉嘉沒家人了。】
【XN:其他的你自己問她吧。】
餘渡瞬間起身,拿著手機和車鑰匙就出了門。
他以為她過年會回家裡跟家人一起過。
但現在看來,她應該還在那個小區的出租屋。
餘渡一路疾馳到陳嘉嘉在的小區外。
他把車停好,步行進去。
到了他住的樓下。
但他不知道她住哪層。
餘渡隻能給陳嘉嘉打微信電話。
快要睡著的陳嘉嘉被手機震動驚醒,看到微信來電顯示後還很意外。
她接起來,聲音帶著懶倦,聽起來比平時軟綿幾分:“餘渡?”
餘渡被她的聲音給惹得心口發麻,他清了清嗓子,問:“你在乾嘛?”
陳嘉嘉茫然:“嗯?”
“沒事的話,要不要出來玩?”餘渡抿了下嘴唇:“我在你家樓下。”
陳嘉嘉的心驀地一滯,她有點懵地疑問:“啊?”
隨後人就從床上下來。
陳嘉嘉到窗邊往下看了看,樓底下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毛呢風衣,戴著圍巾,立在樓前,身形頎長。
“啊……我看到你了。”陳嘉嘉慢慢地緩過神來,對他說:“等一下啊,我這就下來。”
“嗯。”餘渡語調裡含上笑。
掐斷通話後,陳嘉嘉急忙換下身上穿的睡衣來,在出門前還特意抹了個口紅。
從樓裡出來,陳嘉嘉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旁邊的餘渡。
她笑著問:“去哪兒啊?”
餘渡神秘兮兮道:“保密。”
陳嘉嘉笑起來,覺得他好幼稚。
但還是跟他一起出了小區,上了他的車。
餘渡開車帶陳嘉嘉去了一家飯店包廂。
他倆到的時候,包廂裡的菜還在陸陸續續地上。
在他等她下樓的那段時間,餘渡聯係了飯店,把陳嘉嘉發在微信上的照片發了過去,要他們做照片裡的那些菜。
陳嘉嘉愣愣地跟著餘渡進來,坐下後,她還沒緩過神,怔怔地望著桌上那些熟悉的菜肴。
好一會兒,等菜都被端上桌,服務生全部退出去,陳嘉嘉都沒說一句話。
餘渡溫聲笑道:“不嘗嘗?”
陳嘉嘉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吃。
“怎麼樣?”餘渡忐忑地問。
“好吃,”她眉眼彎彎,強忍著洶湧翻騰的心緒和酸脹不堪的眼眶,眸子裡盈著水光莞爾道:“好吃。”
“慢慢吃。”餘渡也拿了筷子,不緊不慢地吃了兩口菜。
吃了會兒東西,陳嘉嘉的情緒也稍微平複下來。
她暫時放了筷子,端起酒杯來喝了口酒水。
而後才開口對餘渡說:“那張照片是之前我在家裡跟我爸一起過年時吃的年夜飯。”
“不是我今年吃的。”她抿嘴笑,因為騙了他而有點不好意思。
餘渡望著她,隻“嗯”了聲,嗓音清潤隨和:“沒事,我沒介意。”
大概因為餘渡太好了,他總是能讓陳嘉嘉卸下防備,對他吐露她的遭遇。
這頓屬於他倆的年夜飯,餘渡徹底地了解了陳嘉嘉的過去。
是她親口告訴他的。
陳嘉嘉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她從小是被父親撫養大的。
她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做生意賺了點錢,後來將近十年裡,父親的事業越來越好。
但是在她22歲的時候,父親因為生意不順,公司倒閉,在賣房還完欠款後因為抑鬱症發作跳樓自殺了。
隻給她留了一筆一百萬的存款。
陳嘉嘉從十八歲上大學就跟柯逸在一起,一開始柯逸對她極好,把她寵成了小公主,什麼都依著她,任勞任怨。
後來陳嘉嘉才發現,那隻是柯逸偽裝的模樣。
在一起後,裝的累了,索性就不再裝,真實麵目漸漸顯露。
他不再對陳嘉嘉上心,反而要求她做這做那。
大多數戀情都是女孩子隨著交往時間愛的越來越深,而男方卻越來越敷衍。
就像網上說的,在一段感情裡,女方在做加法,而男方在做減法。
他追你的時候,就是最愛你的時候。
在一起後就不那麼愛你了。
陳嘉嘉那時候不信,也不懂。
大三大四期間,柯逸在外麵租了房子。
陳嘉嘉白天會過去做做飯做做家務,但從未在他那裡過過夜。
也沒跟他發生過實質上的關係。
大學期間陳嘉嘉會找兼職工作掙錢,雖然她並不缺錢。
而她賺的那些錢,基本都花在了柯逸身上。
柯逸一個大男人,暴露真實麵目後,就像個米蟲,好吃懶做,還總說她不對,動不動就PUA她。
那會兒陳嘉嘉傻,還覺得他說的是對的,想方設法按照他的要求改變自己。
直到父親去世。
那段時間事情撞到了一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父親去世時,陳嘉嘉一個人跑前跑後為父親辦後事,傷心的情緒難以緩解,而柯逸卻在那幾天消失了。
她想找他都找不到,更彆說他會陪著她安慰她。
父親的後事處理完,陳嘉嘉一回到學校就被舍友心慌意亂地拉著去藥店買驗孕棒。
最後舍友測出來中獎。
舍友哭著說不知道要怎麼辦,陳嘉嘉讓她找男方談清楚,是領證結婚還是怎樣。
而那個驗孕棒,因為舍友當時沒有帶包包,就放在了她的包裡。
舍友因為猝不及防懷孕腦子混亂,而她還沒從失去父親的傷痛中緩過來,倆人都忘了這個東西該讓舍友拿去給舍友的男朋友看。
就這麼被陳嘉嘉帶去了柯逸的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