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在安頓下來,拜見過母親之後,很快就睡了,從被迫離鄉開始到現在,他的精神一直緊繃著,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徹底安全之後,那種深深地疲乏感便湧上來,這一夜他睡得很香,但對於曲陽城內外的其他人而言,這卻是一個不眠之夜。
周方顯然沒想到,原本想要拿那個劉三刀來立威,但最終的結果,人雖然殺了,但威沒能立起來,反倒是自己用來隔離內外的營寨被人趁機攻破了,餓瘋了的難民開始瘋狂的在軍營裡亂竄,太平教將士雖然殺了不少人,但四周聞訊而來的人卻越來越多,仿佛沒有窮儘一般。
為何會如此?
周方至今依舊想不明白,自起事以來無往不利的計策,為何在這小小的曲陽城下接連受挫,這才幾天?
“渠帥,快些走吧!”幾名太平教將領衝上來,一臉慘淡道:“都亂了,我們的人被衝散了不少!現在根本管不住了!”
周方麵色有些發白,好不容易賺下的這些家底,如今一戰都沒了,幾萬人的大軍,一夜之間啥都不剩了,這種落差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沒了這幾萬人馬,消息一傳出去,自己占據的那些城池恐怕立刻會被人搶奪。
太平教管理的確鬆散,製度什麼的對教眾約束力不大,哪怕他是張角的記名弟子,雷公帳下的小渠帥,但若沒了軍隊,下場不說多淒慘,但像現在這樣手握雄兵數萬,頤指氣使,受人敬仰是不可能了。
說話間,後方大營火起,火光中,人影重重,相互廝殺,有的是在殺太平教徒,也有人在趁機搶奪周方的物資。
而周方身邊,隻有數百人,雖然都是精銳,但在這種夜間戰場,麵對數萬人的混戰,若不及時脫身,恐怕很快便會陷入這混戰中被消磨殆儘。
“走!”看著四周混亂的場景,周方咬了咬牙,帶著人馬便往外衝。
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若能得周方首級去朝廷,功勞可不小。
混亂中,周方四周的人越來越少,廝殺在四周不斷重複,已經不再是太平教與這些流民之間的衝突,流民與流民之間,也開始為了爭奪物資或是人頭在打。
數萬人的修羅場,從一開始隻是在曲陽城外,一直綿延向四周蔓延,站在曲陽城頭,能夠明顯看到這番廝殺的規模在不斷擴散。
“不想我大漢朝竟然會被這等烏合之眾搞的天下大亂!”女牆上,張超看著這一幕卻並無多少欣喜之色。
“這其中並非如此簡單。”臧洪歎了口氣,太平教起事如此浩大,這般大規模的動作,若說完全能夠瞞住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臧洪在任期間就查出不少端倪,也曾上書朝廷,隻是他送出去的奏章全部石沉大海,這其間究竟是哪些人在從中作梗,如今戰亂一起,已經不可查了,就算最終這太平教很快被鎮壓,以臧洪的推測,恐怕最終也隻是推出些替死鬼而已。
這東西沒法查,真要徹查,太平教自熹平年間便已開始活躍在各地,信眾遍及天下,真的查下去,恐怕這大漢官員,九成九都脫不了乾係。
想到這裡,臧洪突然生出一股心灰意懶之感,如此境況,該怪誰?
烏合之眾?的確是,但被一群烏合之眾給攪的天下大亂,大漢何時變的如此孱弱了?
“接下來該如何做?”張超詢問道。
“收網吧,我等人手有限,明日派人前去說服,能說服多少便是多少,安頓流民,恢複民生,太平教雖亂,但此處並非其主戰場。”臧洪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各方也該有了反擊,太平教此前氣勢已然用儘,下一步,便是等待朝廷命令了。”
混戰一直持續到清晨時分,城外的廝殺聲漸漸少了,有不少流民來到城下乞降,站在城郭之上放眼昂去,但見滿目瘡痍。
“開城吧!”臧洪走下女牆,有些疲憊的對張超道:“派人前去遊說各方,昨日我已與城中豪紳籌集了不少錢糧,願意返鄉者,可發放錢糧自行離去,願意留在此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