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弟一人在這洛陽闖出一番事業,吃了不少苦頭吧。”陳默笑問道。
“確實頗為疲憊。”雲思點點頭,雖然陳默從不言苦,但她在春暖閣那等地方待過,這士族之間的應酬,說話做事,得步步小心,可能一句無意之言,落在他人耳朵裡,便是大錯,不同的身份該如何說話,該有何態度,都有考究,想要事事不出錯,是個很費神的事情,哪怕是她們這些長袖善舞之人,也不敢說絕對不出錯,唯有少說,但陳默又不能不說。
更何況陳默不但要周旋於這些應酬,還要上馬打仗,建立功勳,或許有人說,陳默能有今日,是運氣使然再加上貴人提攜,但試問若陳默沒有這些本事,能抓得住這一閃即逝的運氣?亦或是能夠得那些貴人看重?
身在洛陽,又經常接觸這些人,沒人比雲思更清楚這些‘貴人’的現實,說到底,這一切,還是陳默自己拚搏來的,每次想到這些,雲思就有些心疼,卻又無能為力,隻能幫陳默操持好家務,讓他無後顧之憂。
“雖說年輕人多些磨礪是好事,不過……”陳登端起酒觴,將觴中美酒一飲而儘,搖了搖頭歎道:“說說你吧。”
“妾身?”雲思疑惑的看向陳登。
“默弟尚未正式答應回歸家族,所以有些事情,我等也不好多管。”陳登看著雲思突然笑道:“若是讓默弟回歸家族的代價,是將你趕出家門,你可願意?”
“我……”雲思聞言怔住了。
“公子不會的。”娟兒連忙道。
陳登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娟兒自知失言,默默地退到雲思身邊。
“你知道,你的出身,哪怕是做妾,對我陳家來說,也不夠資格。”陳登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饒是雲思也算見過世麵的人,麵對此刻的陳登,依舊有些惶惑,緊張的捏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有些發白。
這也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悲哀,沒辦法選擇出身,同樣沒辦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尤其是在這等世家大族麵前,她們的矜持顯得可笑和一文不值。
“妾身願意。”雲思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氣將這句話說出口,隨著這四字出口,仿佛渾身的力氣都隨之流逝一般,身子一軟,若非娟兒扶著,怕是直接就做倒在地了。
“元龍公子,莫要太過!”左側的醜漢有些看不過眼,皺眉道。
“放心,我說的是若是。”陳登收起了那股淩厲,微笑道:“其實若是做妾,我陳家也沒那許多規矩,但青樓女子多薄情,默弟年幼,縱然天資絕世,這男女之事,難免把持不住,雲姑子能說出這句話,若非出身所限,便是做妻都可。”
“你們大族人,都把這出身看的這般重要?”醜漢有些不屑道。
“若讓你娶一娼館女子為妻,她品行端莊,你可願意?”陳登回頭,笑問道。
醜漢聞言沉默了。
“這便是出身,不是我等故作矜持,而是世人骨子裡的觀念。”陳登笑道:“與其說,是我等自持出身,倒不如說,是世人給了我們這個出身,諸位也是其中一員。”
正說話間,陳默帶著大郎進了正廳,陳默目光在第一時間沒有看陳登,而是看向他身後的三名醜漢,原本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瞬間化作了驚喜,眼眶卻是紅了:“王叔,鄭叔!?”
“長高了!”王彪看著陳默,咧嘴一笑,還是那般的醜,但看在陳默眼中,卻是分外親切。
“王叔,你走後,我等可苦了,阿翁死了,莊裡也沒個做主的,後來死了很多人……”陳默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裡卻帶著幾分顫聲。
“我知道,見到你娘了。”王彪歎息一聲,點了點頭,有些懊悔,當年黃巾之亂鬨得太大,這是他們所有人,包括裡正在內都未曾想過的。
“鄭叔,當年夏丘城破,我還以為你……”陳默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看著鄭屠笑道:“能再見王叔與鄭叔,默心中頗為歡喜,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
“我們屠戶,一般命硬,那黃巾賊雖然囂張,但想要我的命可不易。”鄭屠咧嘴笑道:“倒是你,這才幾年不見,便有今日這般功業,雖然當年你王叔就說你必能出人頭地,但也未曾想到會這般厲害。”
三人說了許久,陳默心中那股驟然見到親人的激動方才漸漸壓下去,對著陳登一禮道:“失禮了。”
“你不奇怪我是何人?”陳登看著陳默笑問道。
“大概能猜到,料想也是這幾日過來。”陳默來到主位之上跪坐下來:“你既然來了,想必也去見過我娘親,他還好吧。”
“很好,隻是聽聞你去打仗,哭了許久。”陳登笑道。
陳默點點頭,看向陳登身後的第三名醜漢,沒有印象,但能與王叔和鄭叔戰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家將,而且對方身上那股凶蠻之氣,哪怕如今的陳默,初見之下,都有種壓迫感,這是王叔和鄭叔身上所沒有的。
“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