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時候下起了雨,經過一段時間的熱鬨之後,隨著前來慶賀的賓客逐漸離去,安邑那熱鬨的氣氛也好似隨著這場大雨被澆滅了。
敞開的窗戶後,雲思端坐在琴案後撫琴,陳默陪著新婚的嬌妻對弈,娟兒跪坐在旁邊,不時為二人杯中添水,窗外雨幕越見密集,琴聲不能及遠,園中的花草已經繁盛,在雨幕中有種彆樣的寂靜。
“夫人,你說我們現在在此弈棋觀雨,聽琴,便算得上高雅麼?”陳默看著窗外的雨幕,有些出神,撚在手中的白子一直沒有落下。
“那要看夫君如何想了。”蔡琰低頭看著棋盤,娥眉輕蹙,苦思著局勢,聞言輕聲道:“其實父親說過,悲歡離合,這些人心中的情其實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就此而言,我等在此下棋、聽琴、觀雨景與尋常販夫走卒閒話家常觀雨其實並無不同,但若以藝而論,確有高下之分,該夫君下了。”
陳默看著蔡琰落下的棋子,突然笑了:“今日就當和棋如何?”
蔡琰不語,隻是看著陳默,這已經是兩人今日下的第六盤棋,若是偶爾和了一局,那是巧合,但每局都是和局,便是棋力相當也不可能,除非一方棋藝遠高於另一方,就算當局者迷,連下六局都是這個結果,蔡琰哪能不知陳默故意想讓,良久方才輕聲道:“妾身隻想知道妾身輸在何處?”
“何必?”陳默笑道:“這人呐,生而異也,比如夫人的琴藝,為夫恐怕此生都難達到。”
蔡琰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著棋盤,她生性恬靜,不願與人相爭,但真遇到學問上的東西,卻反而極易較真。
陳默其實挺喜歡這種性格,一個人就算與世無爭,也總該有自己執著的東西,自己這位妻子的執著,陳默找到了,微微一笑,將手中未曾落下的棋子落下道:“琴棋書畫,都是修身之道,太過執著於勝負,反而不美。”
蔡琰默默的開始收子,看著陳默輕聲道:“夫君何時動身?”
“明日吧。”陳默看了看窗外笑道:“明日,這雨大概也就停了。”
蔡琰微微頷首,沒再說話,流淌在屋內的琴聲帶了幾分淡淡的離愁。
“今日讓雲思和娟兒服侍夫君吧。”蔡琰低頭整理著棋子,聲音中聽不出太多情緒:“妾身這些時日身子有些疲乏。”
“也好,為夫這幾日突然想到一個更簡單的下法。”陳默將棋盤上剩下的白子撥入棋盅笑道。
“哦?”蔡琰疑惑的看著陳默。
“不似圍棋這般複雜,但若說簡單也不簡單。”陳默從棋盅裡取出五枚白子一一排開:“隻要你我能在這棋盤之上橫豎或是斜,任意五子列成一排,誰能先列好,便算誰勝!”
蔡琰仔細想了想,點頭示意了解,以猜先之法,第一盤,由陳默先行,這是陳默這段時間思索如何培養將領應變的東西,看似簡單,但對全局的洞察以及對局勢的掌控卻是要求極高的,不過規則簡單易懂,兩人試了一盤,意外的激烈,雖然最終蔡琰落敗,不過相比於圍棋上自己怎麼輸都沒看明白來說,這種簡潔明了的方式似乎更有意思。
清脆的落子聲有些越來越快的意思,隱藏在刷刷的雨聲中倒也並不太響,原本對圍棋並不了解,看的有些昏沉的娟兒似乎也看懂了,一時間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偶爾會在蔡琰快要輸的時候提醒幾聲。
“娟兒,你這在戰場上,算是尖細!”陳默看著娟兒道。
“可是公子,內院之事是聽夫人的~”娟兒小聲辯解道:“而且公子輸了。”
“要不你來下?”陳默好笑著看向娟兒。
“不好吧~”娟兒有些心動。
“這裡隻有你我四人,沒有那許多規矩。”陳默笑道。
“那……”娟兒將目光看向蔡琰。
“既然夫君說了,便由娟兒來吧。”蔡琰起身道:“妾身替雲思撫琴於夫君聽。”
“好。”陳默點點頭。
落子聲又再次響起,倒水的換成了雲思。
“公子輸了!”
“輸便輸了,勝敗乃兵家常事。”
“夫君,此棋何名?”
“此乃我以軍中最低編製思得,便叫伍棋如何?”陳默思索道。
“不太好聽,五星連珠?”
“便依雲思。”
歡快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深夜,雨勢漸停,雖然還在下,但已經沒了多少,空氣中彌漫著芳草的清香,隔壁的動靜一直持續到深夜方才漸漸停歇。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