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桐反射性倒退一步的震驚中,裴清沅麵不改色道:“第一次嘗試在意識空間裡製造物體,很難看嗎?”
“不難看。”季桐隻能如實道,“挺好看的。”
就是看起來很像在約會。
不能任由宿主製造這種曖昧氣氛。
他嘗試委婉地抗議:“但是這樣會不會太——”
裴清沅不疾不徐道:“等會兒有煙花,可以在過山車爬升到最高點的時候看。”
“——太好了!”
完全被裴清沅拿捏住了所有喜好的季桐放棄抵抗。
宿主記得一切他喜歡過的東西。
仿佛宿主心裡也有一本記載著與係統相處點滴的日記。
身處秘密世界的最高點,真的看見了絢爛煙花綻放的季桐這樣想到。
璀璨的花火一朵朵映入眼眸。
“好看嗎?”裴清沅問他。
“好看。”他回答道,“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煙花。”
可以隨心控製的過山車軌道,靜靜地載著這兩道並肩的身影,停留在與天空最接近的地方。
隨之而來的是猛烈的下墜,失重感遍布心臟,浸沒在身邊人清冽的氣息裡,心跳聲轟然作響。
顛倒翻轉的世界裡,季桐看見粉白相間的氣球向下飄動,盞盞橘黃的星星燈散落在大地上閃爍,照亮遠方的紫色花霧。
他墜進一個最斑斕的美夢,機械心臟浩瀚,煙花在海裡盛開。
這一刻與外界隔絕的寂靜裡,剝離了往日輕飄飄的玩笑、無法用力的拒絕、駕輕就熟的自我安慰,那些潛藏在季桐靈魂深處每個角落的瑣碎念頭,忽然彙聚成一個再清晰不過的聲音。
他不想做那個任務。
他不想讓宿主見到謝與遲。
即使對方在理論上是宿主最好的事業合作夥伴。
但季桐不能說出來。
就像他必須保守好關於人類身份的秘密一樣。
就像他曾經也從未對人說起過,獨自待在一間蒼白寂寞的病房裡幾千個日夜,是件多麼孤獨的事。
過山車在綿延不絕的風聲裡緩緩停下。
裴清沅看見他的係統緊緊握著扶欄,然後抬起頭望向他,臉上是興致勃勃的笑容:“再坐一次嗎?”
“好。”
最後兩人一共坐了三次。
接下來是跳樓機海盜船等一係列會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遊樂項目。
沒了小孩模樣的限製,在這座可以肆意妄為的私人遊樂園裡,裴清沅再一次認識到了他的係統對刺激性運動的熱衷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意識空間太好玩,季桐對起初主動提出想見麵的謝與遲似乎失去了興趣,看上去變得一點也不期待。
約好和謝與遲在學校咖啡廳裡見麵的那天,季桐在寢室磨蹭了好半天,才老實地跟在他身邊走進咖啡廳。
察覺到季桐略顯消極的態度,原本對這位陌生學長抱有警惕的裴清沅倒放心了許多。
不知道謝學長是什麼樣的性格。
走在他旁邊的季桐也在想同樣的問題。
根據他人類形態升級那天做的筆記,宿主可能喜歡帶一點病弱的類型,也可能是單純喜歡皮膚白或者個子比自己矮的。
……這個描述真是熟悉。
他當時好像把因果關係搞反了。
季桐默默地掐斷了這條思路。
總而言之,他仔細搜過謝與遲的資料,看到過照片,其實這位學長跟宿主挺像的,帥歸帥,但表情始終是冷冷的。
作為後輩的季桐和裴清沅提前五分鐘到達了約定的地點入座,謝與遲則是卡著點到達的。
穿著一身寬大亮色衛衣的男生大步走進來,麵無表情地在兩位學弟的咖啡桌旁停下,仿佛在用眼神詢問他們的身份。
季桐深感意外,主動道:“謝學長嗎?”
這跟宿主如出一轍的冷漠氣質,和這身下一秒能去跳街舞的亮色衛衣,真是太不搭了。
這位學長讓人有點捉摸不透。
謝與遲點點頭,乾脆利落地坐下。
然後氣氛陷入了久久的寂靜。
他正在用非常慎重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兩位學弟,所以季桐和裴清沅都沒有貿然開口,怕打斷他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的思考。
與此同時,兩個人也各自心懷擔憂。
季桐在偷偷對著感情線任務歎氣,心想要不再趁任務麵板不注意把它踩爛算了。
裴清沅又將防備值上調了一點,除了有些跳脫的衣品,眼前這位學長基本符合季桐對人類男性的審美。
在周圍徘徊的服務員手拿菜單,猶豫著不敢接近這個冰箱集散地。
半晌後,觀察完畢的謝與遲終於說話了,語氣篤定:“你們倆是情侶吧?”
猝不及防的季桐下意識道:“不是,我們都是單身。”
“單身?”謝與遲不知想起了什麼,冷笑一聲,“那組隊的事就算了,不用談了。”
季桐:……
這兩件事之間有邏輯關係嗎?
等等,這明明是宿主的感情線任務對象!
陷在一半慶幸一半無措的複雜情緒裡,季桐正想跟宿主私下商量一下要怎麼辦,便聽見裴清沅坦然的聲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