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香露多少錢一瓶?”
男子未曾一口回答,先默了默,遲疑了一瞬,伸出手掌:“五十文!”
張放遠聞言未置可否,隻是垂眼看著個頭並不高的男子。
想當年這香露在泗陽城中可謂是掀起了一場大波瀾,不過是比拇指頭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瓶香爐鼎盛之時甚至賣到了上萬文的價格。今兒竟聽到這男子開口隻要五十文,一時間覺得如夢如幻,又覺得甚是好笑。
昔年他在城裡給人做事時,那東家少爺便曾為了給自己瞧中的一個姑娘弄上一瓶薔薇水,可謂是重金相求,沒少花費功夫。
隻是那薔薇水初到市場之時無人問津,突然名聲大噪時,反而是斷了貨。緣是那研做香露的老道做出一批香露後就不尋蹤影,斷了貨反而是讓這香露有價無市,越發的珍貴。
也不怪人爭搶的厲害,當時他在雲良閣就見過這東西,被裝在精致小小的琉璃瓶中,便是蓋著蓋子置於屋中,進去也可嗅其香。且不是這男子吹噓,當真是滴在衣物上十天半月香味都不會消散,越是時間久越為的淡雅芬芳。
後來才聽聞是老道從薔薇花種提煉出來的香液,後頭被香料坊的人研習透徹了其中的製作關竅,市麵上這香露又雲集之時才逐漸散去熱潮,沒了那般神乎其乎。
隻不過.......在這薔薇水在城裡瘋魔之前,竟是讓他先給撞見了。
他不由暗笑,這錢不賺誰賺去?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你讓我用這個?且不說男子用著失去了氣概,回家彆叫媳婦兒聞了去還以為在外頭有人了,豈不是徒增煩惱。”
那男子被張放遠盯的後背發涼,聽這話反而鬆了口氣,轉而立馬又道:“便是自己不用,這麼好的東西,給媳婦兒買一瓶豈不也是一樁美事。”
“五十文!?你怎麼不去搶?你以為男子不甚精通香料就隨意開價,那城裡的鋪子香料尋常的不過二三十文罷了,你這開口是要吃人啊?”
男子道:“可這是好貨!如何是那些俗物可比擬的。”
張放遠不緊不慢:“那你說說這是哪個香料行產的,又是出自哪個大師之手,亦或者又有什麼人物在使?便是憑你一張嘴說好那便是好?那我還說我這茶棚是金子招牌,天下第一味道好,空口無憑的你信?”
男子自詡口齒伶俐,此時也是被懟的啞口無言。
“既是看你擔著這麼些東西也不容易,你攏共有多少?”
“有個三十來瓶吧。”
張放遠去瞧了一眼,一排溜兒整整齊齊的放在擔子裡頭,怕是顛簸壞了,還鋪墊了兩塊布。
“你全數賣給我,二十文一個。”
男子聞言眼睛一亮,既是高興能一並全賣出去,卻不禁又揚起了脖子:“大哥既是覺得不好,那又怎全數都要。”
張放遠輕哼了一聲:“我在城裡有門道,這東西全數送了去,一個還能賺三兩文的,便當是茶棚一日的生意了,誰還有錢不賺啊。”
那男子覺得張放遠說話好生直爽,不過又心有不甘:“我作何不直接拿去城裡賣,大哥又怎曉得我沒門道了。”
張放遠道:“你有門道抓著個人就推銷問買不買的?那你這門道我是沒話說,不賣我就不賣我吧。你就拿去城裡賣,一問三不知的,什麼都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看那些個香料鋪子買不買你的賬。又去街上叫賣試試,看那些個舍得花五十文錢買香的富貴人家的女子小哥兒會不會在你這樣來路不明的小販手頭上買東西。”
言罷,張放遠腳一抬,又回桌前繼續去嗑瓜子了。
那男子有幾分小聰明,可聽張放遠這麼一通話又覺得很是有理,香料到底不像是瓜果蔬菜,誰都能買。香料賣便宜了舍不得,賣貴了買得起那些人又不會在他手頭上買,拿去香料鋪子賣,估計還得被壓價。
“大哥,相識即是緣。你再提點兒價嘛,我大老遠的過來也不容易,誰不想掙點錢回去。”
張放遠道:“我誠心跟你買賣,你非要三推四阻的,我還能說什麼。罷了,仔細一想,你那麼多東西,一並盤下來也是不少錢,我媳婦兒管錢管的緊,要是做賠本了又得倒黴。”
“瞧大哥您這說的是哪裡話,像您這般英明神武的男子,保管都是媳婦兒聽您的話的份兒。可彆拿這些來打岔哄騙小弟了。”
張放遠翹著腳,丟了一顆瓜子進嘴裡,像是被取悅到了一般:“我問你,你老實說這些東西哪裡來的,生意還是好談,要緊是個實誠。大家夥兒心裡都有些數才是。”
男子道:“大哥你全然可放心,我這些好東西決計不是偷來搶來的,絕對乾淨。緣是我家旁頭有個老道,總愛搗鼓煉製些東西,這香露就是他給做的,這朝回大食國去了,我湊了點路費給他,他便一並把這些香露做人情留給了我。”
張放遠放下茶杯,似信非信的模樣:“那開二十文你還不是儘賺錢。”
“冤枉,路費我都給了他好幾百文呢。”
張放遠可不信非親非故的會給人那麼多路費,頂破天了一吊錢。不過他也不想深究這些,隻道:“那你究竟是賣還是不賣?”
“大哥,一個再加兩文,我都不是這本地人,自是不如大哥在這頭的神通,再多加兩文,我攢夠了錢也好回去早些娶個媳婦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