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直生活在村野,仆役六七個,本就是尋常人家過來的,萬事都是親力親為,有黃芪和甘草兩個仆役在家裡幫忙做些事情就已經很方便了。
偶爾武子又會回來乾些重活兒,後頭雇農來了送些年輕姑娘哥兒小子過來,兩口子覺得現有的仆役完全綽綽有餘,照看孩子,打掃屋宅,做飯雲雲一係家中事已處理的井井有條。
在村裡時已經是原來的地主所不能及的大戶了,沒有人敢不敬重,可到城裡來,這麼些個仆役竟就顯得伶仃了,且還是又買了兩個伴讀回來的情況下。
如此不得不讓人感慨這天差地彆的態度,也難怪他們村子裡的地主在雞韭村多年也沒有搬到城裡去,原是是非風雲之多,還得重新應付,倒是還不如在熟悉的老地方。
張放遠先時也未曾考慮過這些事,一心撲在了孩子求學之事上,而今想來在村子裡鄉親敬著他們家,不單是因為宅子大了,有能呼來喝去的仆役,還有一則是他們張家壯力不少,一杆子人算下來村裡沒有一戶人家能敵。
現在到了城裡,隻有操持家務的仆從,沒有壯力看家護院,也沒有宗族男子相助,門庭冷落,城中人勢利,見人下菜碟的事情多了。
便是往昔他在城裡混的時候,就是帶著人討賬也得看對方家中人手有多少再針對性的出手。
張放遠思索著還是得買入壯仆。
“壯力自來都是不好尋的,好手好腳又有力氣,若不是因遭逢大的變故,便是自己靠著出賣力氣也能混口飽飯吃,少有人願意自賣為奴。伢行裡壯力少,價格高,難買。”
許禾當即就盤算了一番,覺得買奴仆不妥,年初的時候伢行倒是還好尋買個幾個男子,現下早被人挑揀了便宜早冷清下去了,說是買個一兩個的壯力還好說,多了就難了。
“要不去村裡請點長工?”
“長工就得簽個三年五年的才行,莊戶人家怕是也少有人願意。”張放遠吸了口氣:“罷了,我再想法子。這兩日你好生照看著瑞錦瑞鯉。”
過了兩日,張放遠又回了一趟村子,他在客舍把莊棋叫了過來。
兩人自從張放遠去城裡鬼混開始就沒再有什麼交集,不過兒時一起上山打獵,下河摸魚的情分倒是還在。
“咱倆許多年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過酒了。”
張放遠提著羊羔酒給坐在身前身強體健,體格不輸他的男人倒了杯酒,昔年還是個矮小子,這一晃就是個牛高馬大的精壯男子,張放遠少有感慨時光,今下也不由得歎一聲白駒過隙。
莊棋個子躥的高,但是性情還是兒時一般,不怎多說,張放遠給他倒了酒,他端起半個碗大的酒杯一口就悶了下去,一如當年跟著張放遠在村子裡瞎混時一樣。
小子半天憋不出個屁來,但是比誰都勇,以前張放遠在村子裡耀武揚威領著一群男娃子上山下河捕蛇泡酒,一群男娃子儘會吹牛,說自己膽子有多大多了不得,結果碰見了一條手腕大小的毒蛇,除卻張放遠個個嚇的噤聲不敢上前去捉。
小時候張放遠心眼兒就多,借著這事兒壓著村裡的孩子,鼓吹村裡的男孩子上前去,卻是無一敢動的,偏是年紀不大的莊棋從一堆高大年長的孩子擠出來,眼疾手快就去扣住了蛇脖子,把那玩意兒給扯了起來,蛇身就纏在莊棋的胳膊上,少年卻沒有一點懼意。
這事兒在張放遠的記憶裡很深刻,若要說人狠話不多,那應當就是說的莊棋了。
雖已都是成年大小子了,莊棋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他放下酒杯,叫了一聲:“張哥。”
張放遠挑起眉:“還這麼恭敬?”
“兒時是隨著大家叫,現在是跟著曉茂叫的。”
“你倒是還真夠直接會攀親戚。”張放遠噔的一聲把手裡的杯子放到了桌上:“隻不過你家裡雞飛狗跳的,可還是彆跟著曉茂叫我哥了。”
莊棋抬起那雙時常看獵物的銳利眼睛:“若是張哥今天是來當說客,那我莊棋恕不奉陪。”
兩個都算是跟牲口打交道的人,張放遠這些年在生意場上打滾,逐漸掩去了昔時做屠戶的狠厲鋒芒,變得圓滑世故,可是並不代表他失了從小就長在心頭的血性,兩人目光相接,誰也不怵誰。
莊棋微眯了眯眼睛,忽而轉身便要走。
行至門口,張放遠開口:“回來,今日我找你是為了解決曉茂的事情,可不是那起子棒打鴛鴦的人。”
莊棋能屈能伸,又麵無表情的坐了回去。
“當初小娥出嫁的時候,我四伯便托我留意,讓我給他擇選個上門女婿,他的意思是一早就已經決定了的。”
“我知道,上不上門我並不介意。”
張放遠道:“你不介意你娘卻是介意,鬨的天翻地覆,又還帶著個小表妹癡纏。”
“我不會娶表妹,而今已同我娘說了分家。她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張放遠眉心微動,他要的就是莊棋的一個態度,又不免試探:“你也不怕你宗族裡的叔伯罵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