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去世之時雖說自己年幼,可兩歲之時也不是尚未有記憶,一直疼愛自己的兩個人忽然便沒了,便是年紀再小,看著家中的沉鬱氣氛也心緒不好,他時時躲在家裡哭,祖父見他如此,也更是傷懷。
這些年到了泗陽,遠了京城,倒是慢慢的忘記了些過去的傷心事,而今忽得舊事重提,他日日長大,比幼時更為知事,反倒是更比過往傷懷了。
他怕祖父知道自己聽到了談話,說是想在亭子裡喂喂魚,摒退了下人,坐在湖邊上眼睛已經糊了雙眼。
“怎麼了,可是有要緊物件掉進了湖裡?”
駱予星一心念著傷心事,背後的腳步聲也未聞,聽見關切聲連忙擦了擦眼睛回過頭去,見身後的是張瑞錦,他覺得很是失禮,連忙站起了身。
一時間不知如何辯駁,便順著瑞錦的話應了一聲:“嗯。”
瑞錦原本是想跟著爹過來一並答謝夫子的,但是看見駱予星在這裡傷心,一時又不忍。
“掉了什麼,可是從這頭掉下去的,我瞧著用什麼給你撈撈看。”
駱予星搖了搖頭:“小巧東西,是找不回來了,不必再找。”
瑞錦疊起眉頭,本欲叫下人前來,可見著駱予星紅彤彤的眼睛,眸子一片濕潤,曆來又是個注重顏麵的小朋友,想來是不願意他人見他這樣,便又作罷。
他從腰間掏出了一塊帕子:“彆哭,若是再城裡尋買的玩意兒,我明日陪你再去買可好?”
駱予星接過帕子,輕輕點了點頭,垂著腦袋沒再說話。瑞錦覺得人可憐巴巴的,本想前去給夫子請安,瑞錦如此他也不好丟下人,他伸出手:“前陣子你不是說雪梅怎麼也畫不好,這朝空閒著,我教你如何?”
兩人雖日日相見,在一間課室上學,瑞錦一心向學又守禮數,日裡除卻嗔責小鯉哥兒多,倒是不曾與他多說什麼話,還是頭一次這般親近。駱予星看了看瑞錦的手掌,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放了過去。
他微微低頭看著握著自己的手,瑞錦雖然比他大一些,可長的極快,手竟是比他大一圈,時常一本正經的人,原來手心也是暖和的........
未過幾日,城中秦鴻德手底下的武館鋪子相繼關門,集安武館的生意跟著提了上去。
即便是官府未曾勒令讓秦家歇業,此次誣告的影響也甚大,秦家的生意也會進入穀底,隻是關門更為徹底。
張放遠和許禾又聽聞知縣被通判參了一本,受到知府斥責,今年的考績也算是完了,同知倒是撇的乾淨,不過這事兒確實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不過是來看熱鬨踩到了臟水,要想一身乾淨全身而退卻也不儘然。
聽小鯉哥兒說看見他那外曾祖父攜了禮曾登駱家的門,不過被駱簷推拒了,想必也已經知道了駱簷的身份,無知中和祭酒大人搶學生,老臉臊的慌不說,還得罪了人,實在也是不比知縣倒黴。
曾家再沒好意思來騷擾張家,倒是也安分守己像是從未有過來往一般,事後知縣還來求過和,張放遠知道知縣不可能因為這一樁事便能倒台,往後在泗陽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為此也未答應也未曾拒絕,隻是他心中有數,往後必定也不會如從前一般敬重這位知縣大人了。
經此一事,張放遠倒是更加關注瑞錦的學業了,幾番周折,他覺著要想更安定順遂,還得是要有個功名才好,士農工商,士為首,不單單於說說,還得是吃上了一嘴官司,遇了煩惱之事才知曉其緊要。
另秋收以後,張放遠又開糧倉賑濟了百姓,官司可扭轉,也是靠著百姓,若不是張家這些年行善積德,恐怕也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說話,民心名聲都是丟不得的東西。
一番料理忙碌,竟已是秋末了。
張曉天兄弟倆的商隊回來,首次前往蘇州告捷,兩兄弟結識了蘇州一位大布商,長久定下以後的蠶絲,商隊又從布商手上拿了不少蘇州的時新布料皮子回來,先便捎到了宅子裡。
許禾挑撿了幾塊不錯的留給兩個孩子做秋衣,又送了兩匹給駱予星。
晚秋天氣涼爽的有些發冷了,許禾端了一碗暖湯到庫房裡給張放遠,秋收最是忙碌的時候,要繳納田稅,糧稅,又得清點雇農上繳的糧產,張放遠已經連熬了幾日點賬。
張放遠喝了口湯,整個人都精神了些。
許禾坐到了張放遠身旁,看了幾眼賬目,瞧著許多的數字也是頭疼:“倒還是以前純粹,喜歡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點錢,時下卻是再沒有那些閒散功夫了。”
張放遠指了指幾個箱子:“今年的賬不清點好,可不好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