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索恩此刻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什麼叫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他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很好,這下完美了,法爾科內暫時可以不殺,信使的汙染度也可以控製下來,一切都完美了!”
【可是……先生,我沒能理解蝙蝠俠的行為。】
“……”霍索恩眯起了眼睛,“確實。”
好端端的蝙蝠俠為什麼大半夜的跑過來阻止他複仇?
先不說他從哪得到的消息,就光看他這焦急的樣子,也不像是單純地在製止一場謀殺。
不過無論如何,這對霍索恩來說都算是一個好消息。
……
尤萊亞沉默地站著。
洶湧的、沸騰著的刻骨仇恨如同無法被宣泄的洪流,在他早已破損不堪的身體裡摧枯拉朽地折磨他的靈魂。
他站在那裡,仿佛一個黑洞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光與熱,周圍的空氣仿佛寸寸凍結。他看著蝙蝠俠,過往的一切畫麵在他眼前不斷閃過,他與妹妹相處時的溫馨、他們相互扶持掙紮著活下去的艱難、他的妹妹倒在他麵前的模樣……最終,他的記憶畫麵停留在布魯斯向他伸出的那隻溫暖的手上。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像是要把那些或是苦痛或是溫馨的記憶都從體內傾瀉出去,隻留下一個空洞的、麻木的軀殼。
打破這陣死寂的是一陣雜亂刺耳的警笛聲,戈登帶著哥譚警局的人趕到了。
尤萊亞動了動已經僵硬的脖子,望向警笛聲傳來的方向,隨後他看向蝙蝠俠,說道:“好,我答應你。這一次,我放過他這條狗命。”
他的聲音像滿是鏽痕的鈍刀。
反正法爾科內的一切都將被他摧毀,一條命罷了,不要就不要吧。或許讓他活著感受痛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蝙蝠俠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他確實鬆了口氣。
霍索恩瞄了一眼尤萊亞的汙染度。
很好,基本沒有什麼變動,果然他在這種情況下選擇放棄殺死法爾科內是符合信使人設的行為。
畢竟,因為曾經的恩人的要求而被迫放棄和主動放棄是完完全全的兩碼事。
尤萊亞轉過身,撿起了地上的匕首,走到法爾科內麵前,他的刀間對準了法爾科內的脖子。
“信使?”看到這個動作的蝙蝠俠再次緊繃了起來。
“我說過不殺那就不會殺。”尤萊亞冷靜地說道,他仿佛已經完全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將那個被仇恨吞沒的靈魂再次掩蓋於外表之下,“我隻是想確認一件事情。”
他的刀間劃開了法爾科內領口的衣服,露出了刀下獵物的胸口。
法爾科內驚恐而焦急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霍索恩眯了眯眼睛。
——那裡什麼都沒有。
霍索恩:喲,你這小東西還挺能藏啊。
法爾科內明顯是鬆了口氣。但他並沒能放鬆太久,因為他看見尤萊亞伸出手,輕輕地摁在了他的頭上。
尤萊亞那雙對於人類來說過於幽深詭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法爾科內,一字一句輕聲說道:“留好你這條狗命,我遲早會來拿走的。”
信使遲早會收走法爾科內的命。
而霍索恩遲早會把他體內那個躲躲藏藏的東西連根拔起。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法爾科內一直保持低理智的、無法思考的瘋癲狀態,免得再出來禍害人。
法爾科內呆住了,那一瞬間,他仿佛置身太空之中,周圍是一片原始的混沌,遠方是占據了思維全部的巨大黑洞。尤萊亞摁在他頭上的手如同亙古不化的堅冰,寒氣順著他的皮膚浸入骨髓之中,令他忍不住牙關節打起顫來。
“去阿卡姆吧。”尤萊亞說道,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渺遠、空靈而浩瀚,“在審判降臨之前,永遠都不要出來。”
法爾科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隻能從喉嚨裡發出粗重的呼吸聲,連掙紮的動作都逐漸微弱了下來。
他的理智以極快的速度跌落到了10以下,他的眼神逐漸開始渙散,最終化為了一片癡愚和混沌。
……
酒吧外麵。
戈登冷著臉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人。
後者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嘴角叼著一根雪茄,手持一把黑色的雨傘,麵帶微笑地站在門口看著他。
“你也摻合在這件事裡了,企鵝人?”戈登沉聲問道。
“我?不,當然不。”企鵝人語帶笑意,他眯著眼睛笑得狡猾,“我是個路過的熱心群眾,路遇不平……順手舉報而已。”
說完後,他朝著戈登眨了眨眼睛:“怎麼樣?情報有效嗎?不給我一個好市民勳章?”
戈登:“……”
戈登很心累。
說實話,他每天處理哥譚這些破事已經夠焦頭爛額了,現在幫派勢力最頂尖的那幾個突然就以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內鬥了起來,毫無理由毫無邏輯,這就更讓他頭痛欲裂。
幫派沉迷內耗、無心作惡是好事,但戈登不信這背後沒有什麼陰謀詭計!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戈登看著擋在他麵前的企鵝人,語氣算不上友好地說道。
“和老朋友敘舊。”企鵝人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酒吧內部。
——也不知道信使先生的事情辦完了沒有。他多多少少還是挺期待看到法爾科內的屍體的。
“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戈登說道。
“彆這麼冷漠。”企鵝人說道,他臉上的笑容讓戈登愈發煩躁,“反正裡麵的槍聲也已經停了。”
“那你這是要妨害公務?”戈登語氣談不上友善。
“妨害公務?不,那怎麼敢呢。”企鵝人咬著雪茄說道,“隻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萬一裡麵還有人沒咽氣,躲在哪裡開冷槍呢?”
戈登頓了一下,他猛然反應過來,對著身後的警員們大聲喝道:“他在拖延時間!我們衝進去!”
所有警員握緊了手裡的槍,正準備衝進酒吧,卻突然看見酒吧的大門被推開了。
戈登心中警鈴大作,手中槍口對準了大門。
他死死盯著那道不斷擴大的門縫,渾身緊繃,直到他看見一個頗有些眼熟的身影從裡麵走了出來。
年紀不大的少年臉色略有些蒼白,漆黑的眼睛裡溢滿了不耐和煩躁。他穿著日常休閒的衣服,像是剛從學校裡走出來一樣,姿態隨意。他的身上一塵不染,乾乾淨淨,根本不像是從一個剛發生過幫派火並的戰場上走出來。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站在外麵的戈登,衝他輕輕點了點頭:“警官。”
戈登:……
戈登心肺驟停。
“尤萊亞·哈特!你怎麼會在這裡!?”
尤萊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隨手將手裡的什麼東西收在了腰後,戈登隻來得及瞄了一眼,那似乎是一把匕首。
“信使先生。”一旁的企鵝人朝著尤萊亞微微躬身致意。
“謝謝你,奧斯瓦爾德。”尤萊亞朝他點了點頭,“後續還需要你多留意。”
“我明白。”企鵝人咬著雪茄笑著說道,“我會安排好的。”
畢竟羅馬人和黑麵具兩大幫派的產業啊。
雖說哥譚群狼環飼,誰都想在這兩頭墜落的鯨魚身上撕咬兩口,但機會畢竟會留給更有準備的人。
企鵝人此刻真的無比慶幸自己的英明。
如果他沒有皈依秘星教會,此時被抬進阿卡姆的,會不會就是他了?
看看秘星教會都給他帶來了什麼?幾乎降維碾壓的全方位保駕護航,以普通人類無法理解的方式給予他與死者對話的機會,哥譚的三大幫派被他們輕而易舉瓦解,而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洗白產業,投身慈善,並擴大信仰……
恕他直言,秘星教會才是最大的慈善家吧。
此刻的戈登:……
戈登愣住了。
等等,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企鵝人,奧斯瓦爾多·科波特,哥譚地下最為強大的首腦之一,雖然最近他明顯開始放權洗白外加包裝自己,但赫赫威名絲毫不減——
這樣一個人,竟然在向尤萊亞·哈特行禮?!
戈登的思緒百轉千回,幾乎在大腦內演化出了宇宙的誕生和毀滅,最終,在CPU過載徹底宕機之前,他的千言萬語彙做一句:
“你們……你們認識?”
企鵝人微笑著沒有說話,尤萊亞則望向戈登,說道:“是啊,怎麼了?”
怎麼了?
怎麼了?!?!
你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搞到一起的?怎麼看都不搭好嗎?
哪怕小醜和蝙蝠俠突然坐一起,和超人與毀滅日湊了一桌麻將,恐怕也不會讓戈登更加驚訝了。
戈登麻了,與此同時,他頭頂的理智啪嘰一下就掉了一點。
霍索恩:……好一個嚇到掉san。
而此時此刻,戈登才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哥譚的三大幫派,不知不覺間竟然全都倒了。
羅馬人和黑麵具手下的人在今夜一起發瘋,在哥譚的各處地盤拚了命的火並,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往死裡打,一夜之間屍橫遍野,死傷數字到現在都沒能出來。黑麵具本人此時還在瘋人院裡被醫生評估病情,過不了多久就要去和蹲在阿卡姆裡的小醜當病友。法爾科內生死不知,大概率是已經無了。企鵝人則從很久之前就開始退出黑色產業,搞起了慈善和洗白,而且至今沒有重新下海的意思——
本來戈登還在納悶為什麼哥譚的幫派這段時間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而這一切都在今晚有了一個隱隱約約的模糊答案。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連接起來了。
他們的連接點,是尤萊亞·哈特。
或者說,是秘星教會。
這個神秘的組織一直在不溫不火地緩慢擴張著自己的影響力,他們的擴張速度稱得上是相當克製了,也正因為如此,才沒有引起太多哥譚上層的關注,隻當做是一個有超能力背景的秘密結社,沒能調查出什麼有用情報之後也就不了了之。
而就是這樣一個克製的組織,卻在今夜,如此猝不及防地展露出了其恐怖的獠牙。
隻是一夜之間,它就做到了讓哥譚的幫派失去了三個最重要的支撐點,從此大廈將傾,隻需輕輕一推就將全盤崩塌。
而關於這個組織的一切,他都不曾知曉。
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們有什麼目的?他們的教義是什麼?他們目前的規模已經到了何種程度?他們內部的成員劃分是怎樣的?
所有的情報都一無所知。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看見尤萊亞輕輕打了個哈欠,說道:“今晚就先這樣吧,警官,你的老朋友在裡麵等你。”
老朋友?
戈登心頭一凜。
“等等,尤萊亞·哈特!”他眼看著尤萊亞似乎有了離開的意思,連忙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