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小的沒有......”
伺候的人看著如殺神般的布迦藍,隻遠遠站著,瑟縮著不敢上前。
皇太極氣得目眥欲裂,猛地起身,拔出腰間的刀,朝著布迦藍走來。
大夫餘光瞄見皇太極手中的大刀,他再也承受不住,瞬間癱倒在地,不斷磕頭告饒。
“貴人饒命啊,貴人饒命啊,小的本來就是個走街串巷的遊醫,有人尋到小的,給了小的銀子,把小的帶進宮來,命令小的說主子懷了孕,一切都與小的無關啊!”
皇太極霎時如遭雷擊,手上的刀無力垂落,怔怔看著大夫不斷翕動的嘴皮,又轉動著脖子,看向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臉色灰敗的海蘭珠。
大福晉的臉也漸漸僵掉,難以置信盯著大夫,尖聲道:“什麼,你說海蘭珠沒有懷孕?”
大夫嚇得不斷磕頭,飛快哭訴道:“小的雖醫術不精,有沒有懷孕還是診斷得出來,小的不敢撒謊,貴人饒命......”
布迦藍打斷了他:“好了,你出去吧。”
大夫嗚咽一聲,連滾帶爬起身,抱著藥箱逃之夭夭。
大福晉跌坐在炕上,喃喃地道:“為什麼,你怎麼敢,懷沒懷孕,一下就能看得出來,你能瞞得過去嗎?”
“不用瞞住,就謊稱孩子沒了,然後怪罪到我頭上,說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布迦藍徑直拆穿海蘭珠的詭計,見她仍然裝死不肯醒來,轉頭對蘇茉兒道:“她中邪了,去把雞拿進來,灑點雞血讓她回回魂。”
聞言,海蘭珠身子動了動,眼皮更是不受控製狂跳不止,緊緊閉著的嘴唇,幾乎沒了任何血色,與臉一樣慘白如紙。
蘇沫兒出去提了雞進屋,雞咯咯叫喚令皇太極回過神,眼神狠戾,厲聲道:“重新去請大夫來,多請幾個,如果診斷有誤,全部剁成肉醬拿去喂狗!”
布迦藍對蘇茉兒擺了擺手,“放著吧,先等大夫看過,看不好再請神來給她驅鬼,不要浪費了雞。“
海蘭珠再也裝不下去,嚶嚶哭得肝腸寸斷:“你我本是姐妹,又何苦要死死相逼。你嫉妒我受大汗寵愛,處處與我作對,我憐著你小,不管你怎麼欺我侮我,我都咬牙忍受。”
她淚流滿麵看向大福晉:“姑姑,你是長輩,難道你也要眼睜睜看著她,給我們科爾沁臉上蒙羞嗎?”
大福晉渾身一震,麵色蒼白,眼含祈求看著布迦藍:“你跟我來。”
布迦藍看著眼前的這個老實人,想了想站起身,跟著她一起走出去。
大福晉沒有回宮,向閣樓走了去,一口氣爬上三樓,手撐著欄杆,微微喘著氣,遠眺已經昏暗的天空。
樓上風大,吹起衣衫獵獵作響,細雪直往臉上撲。
大福晉伸出手去,雪花落在她手心,很快化成水氤氳開,她輕聲道:“盛京的雪比科爾沁來得晚,也沒有科爾沁下得大,隻一夜之間就積了厚厚一層,整片草原像覆上了層棉花。
小時候我不懂事,最喜歡下大雪,可以在雪上瘋玩。後來長大才知道,下大雪會成雪災,牧民的牛羊被凍死,許多人睡過去後,再也沒能醒來。”
布迦藍靜靜聽著大福晉述說,她聲音平緩,透著無儘的蒼涼。
“我經常夢見那片草原,那裡是我的根。”
她轉頭看向布迦藍,“布木布泰,那裡也是你的根。我盼著那片草原,能牛羊滿山坡,所有人能吃飽飯,能穿暖衣,不用受戰亂之苦。”
布迦藍沉默一會,問道:“科爾沁的人也如你這般想嗎?海蘭珠也如你這般想嗎?”
大福晉一愣,倉惶彆開了頭。
“姑姑,你為什麼生孩子?”
“女人就應該生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為什麼。”
“你生的三個格格,以後或嫁回科爾沁,或者與其他部落聯姻,這就是她們來到這個世上的理由,活著的唯一用處。”
大福晉閉上眼,聲音空洞:“這是我們母女的命,你的幾個格格也如此,布木布泰,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布迦藍輕笑,“不,這不是我的命。因為我是人,不是牛羊,也不是一件名貴的珠寶,能被隨意宰殺,或轉手拿去送人。”
大福晉眼角濕潤,有淚滑落眼眶,很快被風吹走,消失在蒙蒙夜色裡。
“姑姑,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你隻能活自己的一生,無法代替任何人而活,更不能代替科爾沁而活。科爾沁的人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靠女人的肚皮算什麼,那是孬種窩囊廢。”
布迦藍突然笑了聲,說道:“我以前聽過一句話,很有道理。”
大福晉轉頭看了過來,哪怕寒風肆掠,布迦藍仍然站得筆直,猶如絕壁峭崖之上的勁鬆。
她聲音輕緩,卻充滿著無儘的力量:“我命由我不由天。”
作者有話要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來自電影《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