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茉兒忙下了炕,好奇地道:“奴才出去看看。福晉可要讓她進來?”
布迦藍閒得很,放下書笑道:“讓她進來吧。”
蘇茉兒應聲走了出去,很快領著海蘭珠進了門。她裹著厚厚的紫貂風帽,屋子裡熱,跟著的其木格忙伺候著她脫了下來,露出裡麵的紅色錦緞袍子。
胸前垂著一長串瑩潤的東珠,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晃動,蕩出一串串漣漪。頭上的包頭上,也墜著顆顆均勻飽滿的東珠,甚至耳環,指環,全部是東珠。
布迦藍看得直咂舌,若是不認識她,會以為她是東珠商販的女人。
海蘭珠本就明豔的五官,精心裝扮之後,顯得更加豔麗了幾分,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嫋嫋娜娜走上前,捂著嘴咯咯嬌笑。
“我是來給妹妹陪不是的,昨晚真是對不住,姐姐把大汗叫走了,讓妹妹失望了吧?”
布迦藍覺得海蘭珠得了失心瘋,她這是上門來炫耀來了?
海蘭珠笑個不停,手指不經意撥弄著胸前的珠串,正要說話,見到炕上四格格五格格扔了滿炕的東珠,臉上原本的笑容逐漸消失,變得比哭還要難看。
布迦藍見她眼睛死死盯著炕上的東珠,嗤笑出聲。
海蘭珠胸脯起伏,再也裝不下去,眼神怨毒,冷冷地道:“幾個女兒,也值得你捧在手心當成寶!”
昨晚皇太極最終到東宮來看了她,卻沒有以前那種溫柔小意,隨口過問了幾句,便直接上炕,撕開了她衣衫撲上來。
海蘭珠仿佛又回到了初到盛京的那段時日,那時候皇太極幾乎每晚都會要她,一遍又一遍,食髓知味,怎麼都不夠。
皇太極身體強壯有力,長相俊美,又是最最尊貴的大汗,偏偏還獨寵她,賞賜不斷。她不過剛來,就身居高位,將其他那些嫁給他生兒育女的女人甩在了身後,
那時候海蘭珠覺得,一切都苦儘甘來,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後來過了一段時日,皇太極的那股子勁頭過去之後,雖然還是歇在她宮裡的多,卻沒有以前那麼狂熱,也會歇在彆的宮裡,後宮不斷有女人懷孕。
海蘭珠享受著久違的激情,餘韻還未消,他便撫摸著她的肚子,歎息著道:“你到底上了年紀,不容易有孕,都這麼久了,你肚皮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你以後不要與布木布泰爭吵,你比她大好幾歲呢,她還年輕不懂事,以後她生了兒子,總歸是自己家親戚,怎麼著也會護著你一些。”
海蘭珠如遭五雷轟頂,渾身像是掉進了冰窟裡。
皇太極嫌棄她老。
嫁到盛京這麼久,卻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她其實也擔心不已。沒有孩子傍身,以後老了沒倚靠不說,指不定哪天就會被隨手轉送出去。
這還不算最慘,海蘭珠最怕的就是,布迦藍有了兒子,那樣她才會生不如死,
憑什麼她要什麼有什麼,憑什麼她那麼囂張,皇太極最後也沒有拿她怎樣,還抬舉了她,居然讓她像男人一樣去前朝做事。
大福晉也偏心,看似公允,其實處處護著她,總是要自己讓著妹妹。
海蘭珠滿腔的恨意無處發泄,想恨皇太極恨不起來,也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恨大福晉,皇太極與她夫妻多年,也動搖不了她半點地位。
昨晚皇太極的那些話,總是在海蘭珠耳邊回蕩,幾乎令她瘋掉。
海蘭珠見布迦藍神色平靜,隻悠閒地斜倚在炕上,像是在看滑稽戲一樣,氣得手緊握成拳,指甲都深深嵌進肉裡,卻半點都感覺不到疼。
她越想越不甘心,眼中恨意閃動,裝作不在意,撇嘴嘲諷笑了笑:“不過是看在你連生了三個女兒可憐的份上,補償了你一些罷了,你有什麼好得意的,還拿出來顯擺,這些珠啊玉的,我多得是。”
說完,她再也呆不下去,轉身氣衝衝往外走,其木格捧著風帽忙追上去要替她穿上,布迦藍看得樂了,揚聲道:“站住。”
海蘭珠停住腳,轉身陰沉著臉看著她,眼中恨意更濃,厲聲道:“你待如何?莫非你不是連著生了三個女兒,若是有本事生兒子,你早就生了!”
布迦藍用腳趾頭想,也猜到估計昨晚皇太極說了關於生兒子的事,海蘭珠受了刺激,讓她發瘋衝上門來挑釁。
布迦藍半點都不生氣,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下炕穿上鞋子,不緊不慢走到海蘭珠麵前,伸手出去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衫。
海蘭珠頓時如殺豬般尖叫起來,不斷掙紮罵道:“你要做什麼,你敢動手試試看,這次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布迦藍覺著海蘭珠真是個蠢大膽,叫的也是廢話,她都動手了,還說什麼敢動手試試看。
手隻稍微用力,就將海蘭珠身前的東珠與頭上的包頭全部搶了過來,再一把推開她,“滾吧!”
海蘭珠腳步踉蹌,撐著牆才站穩,她摸了摸胸前,又摸了摸頭頂,怎麼不肯相信,布迦藍跟強盜一樣,居然直接動手搶。
她氣得眼眶通紅,咬著牙淒厲地道:“布木布泰,你欺人太甚,你欺人太甚!”
布迦藍覺著太吵,沉下臉,揚起拳頭在她麵前揮了揮,“滾不滾,不滾我真揍你了!”
海蘭珠雖然百般不甘心,卻真怕布迦藍動手揍人,提著袍子下擺,一扭身衝了出去。
布迦藍拋了拋手中的東珠串,扔到炕上,對著目瞪口呆的兩個格格道:“拿去玩吧。”
四格格咽下口水,崇拜地道:“額涅好厲害!”
五格格也跟著姐姐鸚鵡學舌,說道:“額涅最最厲害!”
布迦藍笑了起來,打量著兩個格格,對蘇茉兒說道:“她們現在這個年紀正好學一些騎馬射箭的功夫,你記得尋個功夫好的牛錄來教她們。
嗯,我想想看,乾脆等下我們就出城去,挑一個先生出來,到時候跟大福晉說聲,問她的兩個格格要不要跟著一起學。我希望她們長大後,最好不用動手,不過要是動起手來,也不至於沒還手之力。”
蘇茉兒看了這場鬨劇,也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海蘭珠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打,真是,這麼多次了她都沒長記性,唉!
如果格格們長大後,也遇上福晉這樣厲害的,她們有功夫傍身,就算是蠢一些,也不會像海蘭珠那樣,隻能被壓著打。
蘇沫兒完全同意布迦藍讓格格們練習騎射布庫的想法,不過她還是擔憂地道:“福晉,東宮那邊肯定會去告狀,大汗到時候又要來訓斥你。”
布迦藍看了眼滴漏,見天色還早,說道:“去拿風帽來,我正好出去走一走,順便先告訴他,我揍了他的愛寵。”
蘇茉兒前去拿來風帽,伺候著布迦藍穿上,小心翼翼說道:“福晉,你可彆與大汗吵起來。”
布迦藍笑了笑,戴好風帽走了出去。雪已經停下來,地上積了薄薄一層,被掃在兩邊堆著,風吹來時,寒風刺骨,比下雪時還要冷上幾分。
她緊了緊風帽,真是難為海蘭珠了,這麼冷的天氣送上門被搶,她隻一想就開心不已。
到了大內宮闕,皇太極正空著,見到布迦藍前來,他意外至極,見她神色愉快,心情也跟著好起來,笑問道:“東珠可還滿意?”
布迦藍點點頭,說道:“格格們玩得很高興。”
皇太極一愣,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隻聽到她又說道:“海蘭珠上門來示威找茬,被我打了回去。”
皇太極無語至極,瞪著她道:“你就不能消停點?”
布迦藍平靜地道:“我可沒有惹她,是她自己送上門來讓我搶,不搶對不起自己。對了,我要給格格們尋個先生,教她們騎馬射箭,以後她們長大了會有用處。”
皇太極沒好氣地道:“用處,什麼用處?你想她們以後也像你一樣到處打架?你自己也就算了,把女兒也要教得跟你一樣,以後若是嫁到夫家鬨得雞犬不寧,有你後悔的時候。”
布迦藍乾脆直接地道:“她們是我的女兒,誰敢欺負她們,就得當場打回去。”
格格們也是皇太極的親生女兒,他一想自己是大汗,又即將會是皇帝,他的女兒就算厲害一些又如何,隻說道:“你平時也要管著些,彆長大後隻會打架。”
布迦藍聽他答應了,便轉身往外走,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出城,得讓她們趁早學起來。”
皇太極也沒再反對,她說得對,他們是馬背上的民族,女人們也得會騎馬射箭甚至打仗,反正他皇太極的兒女,肯定不能被人欺負了去。
他正要說晚上要去她宮裡歇著,想起今晚得去大福晉宮裡,便又悻悻住了嘴。
不大一會,東宮伺候的宮女前來求見,他聽隨從一說,便知道海蘭珠又是來告狀,皺眉道:“讓她回去,說我知道了,你去拿兩串珠子賞到東宮,讓她不要再鬨了,自己沒事就在宮裡呆著,不要出去自找苦吃。”
第二天,布迦藍起床用完飯之後,便帶上蘇茉兒出了城。
她早就想好了,費揚古身手不錯,又聽話,以後就讓他做格格們的先生。
冬天太冷,格格們還小,身子也弱,不宜出門騎馬。等到春暖花開時,再帶她們出城練習,順便遊玩,也不用成天呆在大汗宮那小小的地方,免得人都關傻了。
不過,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給格格們尋先生。
先前見到多鐸的時候,努爾哈赤親兵的事情提醒了她,八旗牛錄換來換去,還是親兵靠譜。
她要挑一些身強力壯,又身手好的牛錄出來,把他們訓練成死忠於自己的親衛隊。
布迦藍馬車一到,費揚古就迎了上來,候在一旁等她下了車,恭敬地請她進屋,啞著聲音道:“外麵冷,福晉請進來喝杯奶茶吧。”
布迦藍打量著費揚古,他眼神炙熱,幾乎沒有燃燒起來,不禁輕笑道:“等下再喝奶茶,你去將他們叫出來,我要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