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錚他們落下的地方是一處郊外,青山綠水,草長鶯飛,是個風景好去處。
金童子道:“我看前麵有座城,先去城裡問問車遲國在哪個方向。”
施錚指著前方隱約可見的都城城門道:“而且弄不好眼前這座城城池就是,既然車遲國在西去路上,又在蓮花洞後麵,咱們方才往這個方向飛的,應該大差不差的。”
金銀童子都同意,“確實,方才還路過了蓮花洞。”
提起之前做妖怪的事,仿佛一場夢,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但卻又像隔了一層朦朦朧朧的紗,不那麼真切。
他們也曾是人間修煉得道的全真,上了天界後,被安排在兜率宮老君旁邊做事,這爐子一燒就是許多年。
施錚可不管他倆回憶往昔的惆悵,徑直往前走,吹拂著人間的清風,他心中亦有波動。
他在天上呆了三天,人間已經過了三年了。
他的望霞洞老家還好嗎?袁持譽又在做什麼?
“死禿驢!快點!”
一聲怒喝,打斷了施錚的心緒。
施錚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一群和尚正往一個斜坡上推石頭,旁邊兩個道士監工正罵得歡。
施錚心裡歎氣,看樣子他的方向感真不錯,很準確的飛到了車遲國。
身後的金童子和銀童子追了上來,指著前方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樣做太不體麵了。”
施錚懂他的意思,佛道再如何相爭,表麵功夫也得做,暗搓搓的下絆子可以,真|刀真|槍的互砍,失了格調。
金童子大聲道:“住手!你們是哪裡的道士,把事情做的這樣難看,給祖師丟臉。”
正鞭打和尚的兩個道士,聽到聲音,見不遠處站著三個道士,其中兩個黝黑的頭發,容貌秀雅,當得起英姿俊逸四個字。
還有一個則是金色的頭發,看著像是再往西邊一些國家的人,五官菱角分明,品貌非凡,玉樹臨風。
看到這三人謫仙似的樣貌,又都是道門中人,這兩個監工道士忙跑過來道:“三位道友,幸會幸會。”
金童子問道:“怎麼讓這些和尚做事?”
“他們本就是咱們道門的奴仆,就該這樣使喚。”監工道人回答。
銀童子不解的道:“此話怎講?”
施錚卻不耐煩聽下去了,因為前因後果他都知道。
車遲國二十年前大旱,國王讓和尚和道士同時求雨,和尚念經過後,彆說雨了,連風都沒有。
而那虎、鹿、羊三個妖怪道士登壇做法,風起,雲來,雨下,一套流程走下來,大旱解決了。
國王是實用主義者,當即覺得和尚不納稅,空念經,沒點用,推倒了佛像,毀了寺廟,讓和尚們給道士做仆人。
不僅如此,還給和尚們挨個畫了通緝令,逃走都不行。
這種氛圍下,毛少的脫發患者都受了牽連。
施錚聽那監工道人得意洋洋的講解著,心思完全不在這裡,低聲對銀童子道:“你們聊著,我去去就來。”
銀童子瞬間警覺,“你去哪裡?我也要去!”
金童子看他倆,“你們去哪裡,我也要去!”
施錚一指遠處的山頂,“啊,孫猴子!”
銀童子和金童子本能的去看,可那山頂鬱鬱蔥蔥,連條道都沒有,哪裡來的孫悟空,等回過神來,施錚已經不見了。
“哇,神仙啊!”監工道人覺得自己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金頭發的道士就不見了,這樣的神通,不是神仙是什麼。
銀童子四下看,哪裡還有施錚的蹤影,氣道:“可恨,居然這麼跑了。”
金童子道:“彆擔心,他早晚得回來。”
施錚這家夥如今是老君的弟子,他也親口答應了下界替兜率宮辦事,他不敢扔下他們自己逍遙去。
銀童子道:“他要是有腦子,就趕緊回來。”
監工道人賠笑道:“兩位神仙,我三位師父如今是這車遲國的國師,咱們都是道門自己人,還請賞臉來城內小坐。”
聽到車遲國三個字,金銀兩童子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道:“那我們就會會你師父罷。”
—
施錚對已知的劇情不敢興趣,甩掉了金銀童子,一溜煙的跑回了望霞洞。
就見水田蔥翠,鯉魚遊曳,水田兩岸栽種著鮮豔的花朵,樹木和青草都修建得整整齊齊,與其說是農場,不如更像是園林風景。
再一瞧洞府更是不得了,正麵山洞已經粉刷一新,洞口掛著金漆的牌匾,上書仙人洞三個字。
而洞門也變成了朱紅鉚釘大木門,氣勢宏偉,如同城門似的。
施錚推門進去,就見一進門的大廳,有一座他的木雕像盤腿坐在大殿中,案前供著香燭瓜果。
他記得,原本擺在這裡的是他的大王寶座,那把椅子他還挺喜歡的呢。
“大、大王?”這時從洞府內部走出來一個人影,正是白鷺精,見到施錚,激動的快步走上來,“您不是去天庭做神仙了麼?”
“放假了,抽空回來看看。”施錚話音剛落,就聽白鷺精朝裡麵喊道:“快彆打坐了,出來,大王回來了!”
他那豺狼虎豹四妖一股腦的跑了出來,將施錚團團圍住。
施錚拍拍這個毛茸茸的腦袋,摸摸那個濕漉漉的鼻尖,笑道:“好了好了,都彆蹦了。”
做神仙的大王衣錦還鄉了,白鷺精親自下廚烤了羊肉給施錚端來,“您吃。”還貼心的問道:“您做了神仙,這些腥膻油膩的,是不是吃不慣,要不要我給您準備素齋?”
“這個極好。”施錚在天上倒是不餓,但是能滿足口腹之欲的食物味道,他可是十分向往的。
才三天沒肉食,就想得慌。
“大王,天庭給您封了個什麼官兒呀?”灰狼精眨著好奇的眼睛問,其他小妖也等著答案。
“現在是糾察靈官,後續還會調整。”施錚美滋滋的吃著羊肉,“你們還好嗎?”
“好得很。雖然那十二洞的洞主不怎麼來了。但是山下邊的人,可是來得很勤快。每個月都有大量的供奉,完全供我們吃。至於外麵的田地和魚,都是馮希文,啊,應該說是馮縣令派了囚犯種植收割。我們什麼都不用管,隻需每日打坐練功。”豺狗精道。
施錚道:“馮希文當了縣令?那邵永年呢?”
“去當太守了,據說原來的太守進都城做官了。”老虎精嘿嘿笑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都沾光了。大王,您當日白日飛升,直接被太白金星召上天當官,傳到咱們這裡,大家都樂瘋了,說咱們天庭也有人了。”
施錚心道,他哪裡承受得起父老鄉親的厚望,不去天庭不知道官小,地上任你是個宗派大佬,去了天上也得燒爐子。
但他好不容易回趟家,豈能讓大家掃興,笑道:“你們也好好修煉,等修成之日,我也舉薦你們成仙。”
眾妖歡呼,其樂融融,歡聚一堂。
豹子精高興的道:“袁持譽每年都來一次,教給我們一些心法,確實大有長進。”
施錚道:“他來過?”
“就每年來一次,今年好像是二月來的,如今這也半年多了。”
“他怎麼樣?”
“他說您吩咐了要照顧我們。”豹子精聳聳肩膀,“至於他本人,就還那樣,話不多,交代完事情就走。”
施錚頗有幾分擔心袁持譽,見洞內一切都好。
他不在了,小妖們也都沒荒廢修煉,安心的道:“你們繼續奮進,我還有事,先走了,有空了再來看你們。”
“大王,您什麼時候再回來?”
這個他也不知道,沒法承諾,“你們要自強,不要總記著我。”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白鷺精早就可以離開了,但他都沒有走,看來是在這裡住舒心了。
他對白鷺精道:“你多多照顧他們四個小的。”
雖然沒跟大王闖出一番事業,稱霸一方,但現在大王成了天界的官兒,靠山就更大了。
況且在這裡不愁吃喝,沒人打殺,還有人傳授心法,他除非傻了,才會離開。
他鄭重的承諾,“您放心吧,都交我罷。”
施錚滿意的頷首,出了洞門朝斜月三星洞飛去。
自家洞府很好,就不知道斜月三星洞的袁持譽如何了?
他算是比較走運的,才過了三年就找到機會下界了,總不至於袁持譽張口就問你是誰。
以前都是袁持譽來探望他,如今他猝不及防來看他,一定會讓他大大驚喜。
他忽然想起他沒帶禮物來,雖然他感覺才過了三天,但袁持譽的感覺應該是三年,好歹得帶點禮品。
想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找了一處集市購物。
可他突然發現他不知道袁持譽喜歡吃什麼。
他對他的了解太少了。
“算了,那就買我自己愛吃的吧。”施錚很能想得開,買了好些饞了三天的糕點,提著飛往了斜月三星洞。
沒等落下,他看到台階上的一層茸茸的新長出來的苔蘚,有不好的預感。
他落到洞前,扣響了石門,回答的是一片寂寥。
“不是吧?教學結束了?”施錚捶打石門,石門穩如泰山。
他不死心,想用穿牆術進去看看,結果才一邁步,就踢到了牆麵,他捂著腿,絲絲抽氣,“好小子,法術學得不錯,會布置結界了。”
他沒辦法隻得在門口等,可太陽都下山了,他也將糕點都吃光了,還是沒半個人影回來。
施錚歎氣,隻得在石洞門上刻了一行字:我,施錚,車遲國。
失望的瞅了眼洞門,飛往了車遲國找金銀童子彙合。
—
“回稟陛下,那施錚被兜率宮留下,說要替老君看押奎木狼。”王靈官在眾仙退朝後,向玉帝稟告這件事。
玉帝眸子低垂,“知道了。”
“要不要派人去兜率宮把他要回來?”
兜率宮和靈霄殿的關係很微妙,玉帝雖然管著三界事務,但是嚴格來說,他頭上還有三清。
沒有三清的支持,他的位置是坐不穩的。
而玉清元始天尊與上清靈寶天尊多年深居簡出,隻論道講經,看似全不關心三界的事情。
唯有太上老君有一化身在兜率宮內煉丹燒爐,對三界發生的事情,積極參與,也不知是真想協助玉帝,還是另有目的。
如今那施錚明明是玉帝招上天界,安排在他王靈官麾下的人,卻被天上老君的扣在了兜率宮,實在令人心中不舒服。
“不必了。”玉帝語氣淡淡的道:“由他去罷。”
王靈官隻得退下。
他理解玉帝的決斷,將奎木狼罰去兜率宮燒爐子,明顯讓太上老君心生忌憚了,於是反過來扣了玉帝的人,唉。
待王靈官走了,玉帝召了太白金星上朝,“你下界去找找,看看那施錚是否在人間。若是在,看看他在做什麼,回來與我彙報。”
太白金星心裡一驚,那施錚才上天幾天,怎麼就又下凡去了?
而且看玉帝的語氣,不像是他自己下去的,應該是有人指使。
他來的路上正好碰到了王靈官,聊天得知施錚被兜率宮留住了。
由此看來,是老君讓施錚下界去的?
至於乾什麼,考慮到他之前那兩個童子的所作所為,不用說了,肯定是去為難取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