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花和齊叔繼續發愣。
然後他們兩人,就見識到了什麼叫無中生有。
金光一閃,地麵上多了個方型的,淡金色的木桌。
隨後陸森掌心中溢出四道流光,化成四張方型的矮凳。
“兩位請!”陸森再做了個請的手勢,先行坐下。
楊金花愣了一下,隨後也坐了下來。
齊叔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張凳子上。
現在他已經不太敢抬頭看陸森了。
這個時代,人們普遍對‘神神鬼鬼’之類的東西抱有極強的敬畏之心。
陸森這手法術,根本不是街道上那些什麼‘口舌噴火’、‘油鍋抓錢’、‘白紙顯字’之類的下三流法術可以比擬的。
隨手揮動,便是金光環繞,這不是真正修道有成的高人,那什麼是高人!
陸森坐下後,發現楊金花隻顧盯著自己發愣不說話,便主動出言問道:“楊家小娘子,之前讓你久等,實在是過意不去。還有這裡剛建成,很多器物都沒有時間製作,也沒法請你吃飯喝茶,招待不周,請彆見怪。隻是你這次前來,有何要事?”
楊金花聽到陸森的話,身子抖了一下,清醒過來。
她看著對方的臉,微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家老太君說了,以後這座矮山就贈於小郎,結個善緣,整座山隨你折騰,隻要不把我們家祖祠拆了即可,這是地契,請小郎收下。”
這是一張寫滿字的白紙,上麵還蓋有開封府的大印。
陸森隨便掃了一眼,右手指在白紙上點點,後者立刻化成一道金化落入到他的掌心內。
在係統背包中,出現了這紙白紙的圖標,並且標記:矮山地契X1。
“多謝楊小娘子,也代我多謝老太君。”陸森抱拳行禮,感激地說道:“此事大恩,小子記下了,日後必有報答。”
楊金花就等陸森這話呢,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她微笑道:“無需客氣,我們天波楊府也希望小郎日後多來作客。小郎現居我族宗祠之側,我們也是近鄰了。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以後兩家要多多走動。”
齊叔在旁邊有些驚訝,一向任性跳脫的小娘子,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居我宗族之側,便是近鄰……嘖嘖,這話說得得巧說得妙啊,一下子就把雙方關係拉近了,又不讓對方覺得自己受了恩惠,心情不舒服。
陸森也覺得這楊家小娘子不但眉目長得漂亮,說話水平也是杠杠的,他抱拳笑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既然話已經帶到,那我們就先行離開了。”楊金花站了起來,她也看出來了,對方這是剛把家建好,其它什麼都沒有,確實是沒有辦法招呼自己兩人。再留下來,隻會讓主人家不舒服,心生愧疚,倒不如先行離去,過上一段時間,等這小郎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再來作客:“小郎,咱們過段時間再嘮叨嘮叨。”
陸森站了起來,頗是不好意思說道:“等過上十天半個月左右,我必定上門拜訪,答謝老太君的贈地之恩。”
“都說了不用如此客氣。”楊金花笑眯眯地說道:“來楊府吃飯可以,感恩就不必了。”
“飯要吃,恩也要謝。”
兩人說話間,便出了院子。
黑柱轉身把木柵欄門叭一聲關上。
楊金花轉身說道:“小郎,送我們出門即可,不需要再送下山了。”
“非相送,隻是同路。”陸森笑道:“我們正好要下山采集些材料。”
正好兩天前買的熟食也快吃完了,也得采購一下。
楊金花回頭看了一眼後邊顯得空蕩蕩的院子,若有所思,數息後,她說道:“小郎,你是打算去城裡采買物資?”
“可以這麼說。”
“可否告知需要何物?”楊金花和陸森並排走著:“我們楊家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但根腳還在,一些很名貴或者很麻煩的物件,我們也能拿得出來。”
烈日當頭,山林間微風陣陣,光斑遊移。
一塊塊金疏流影在楊金花俏臉上緩緩掠過,如夜晚的火影豔光劃過最上等的白色美玉。
“也不是什麼貴重的物資,就是想大量采購些骨頭或者骨粉。”
“骨頭骨粉?”楊金花扭頭看著陸森,有些好奇:“什麼骨頭都行嗎?牲畜的也行?”
“隻要不是人骨即可。”
“少量的牲畜骨隨處可見,但大量……”楊金花想了會:“隻有宮中的尚食監才有大量產出了。”
皇宮中嬪妃和公公共有數千人,尚食監是給他們做飯的,每日消耗的雞鴨豬羊可不是個小數目。
“一般這些牲畜的食骨會倒棄在何處?”
“城北。”後邊跟著走的齊叔說道:“那裡有很多流民,本著不浪費的原則,宮中多餘的剩飯剩菜,皆會拉至城北外,倒與那些流民,讓他們也能嘗點油水。”
陸森轉頭:“多謝。”
“客氣。”齊叔拱手笑了笑。
四人走走聊聊,很快就到了山腳。
楊金花翻身上馬,對著陸森抱拳後,策馬離開。
陸森則帶著黑柱走向城北處。
此時黑柱已經穿上了木甲,這是陸森剛從係統背包裡拿出來的。
而陸森則裝備上了石甲,但因為有‘皮膚’功能,所以外人看他,依然是白衣飄飄的俊公子。
這是用來防備五鼠的。
此時城北流民街裡,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女孩被個高大的黑婦人從泥磚房裡拖出來,並且扔到了土道邊上。
“阿母,小丫真的腰痛,動不了,乾不了活。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求阿母彆扔掉我!”
小女孩仰躺在地上,淚流滿麵。
她拚命想撐起自己的身體,但隻要上半身抬高一些,便痛得眼睛翻白又躺了回去。
還要渾身打抖好一會。
“成天說腰痛不做事……你以為家裡是開米鋪的啊,天天供你這廢物吃白飯。”高大婦人呸地吐了口唾沫到地上:“現在你兩個弟弟都吃不飽飯,都隻有糠吃,你乾不了活,家裡沒有多餘的糧食養你。”
周圍很多同樣蓬頭垢麵的流民聚了過來。
高大婦人雙手叉腰,看著周圍大聲喊道:“我家的這個小雜種不要了,誰愛要就拿走。可以做童養媳,也可以為奴為仆,反正我們家不理了,也不會日後討還。”
周圍一群人搖頭歎氣。
大家都是窮得快要餓死的人,誰能再收留她。
多一張嘴,便要多吃一口糧。
要是這女娃子還能乾活,攬下來也無妨。
但明顯她這是傷到腰骨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要白養這女娃子三四個月,這流民街裡誰能頂得住。
萬一這要是她的腰斷了,就更難辦了,以後就是個殘疾。
況且就算這女娃子的傷養好了,腰骨沒有斷。可惜但凡傷了腰的,以後都做不了重活,養個廢物在家裡光吃飯,除了大戶人家,誰願意。
或許大戶人家都不願意哩。
一群流民聚過來看看,又散開。
這世道,這場麵,他們以往見得多了。
高大婦人哼了聲,眼裡沒有任何憐恤,返身回家把破門關上。
陽光高照,女娃子躺在地上,緩緩流淚。
一群群黑蠅飛撲過來,落在女娃子的身上,像是一塊塊黑色的抹布,將她的麵容都遮蓋了大半。
她的手還能動,卻也沒有驅趕,隻是流淚定定看著天上的明亮的豔陽。
視野中,黑蠅繁多如星,將太陽的光芒都遮蔽得幾乎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