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道陸真人消失這事後,整個汴京城陷入一個很詭異的狀態。
大家都很想討論這事,可實際上在公共場合,卻沒有多少人討論這事,就算偶爾有人討論,也會在周圍人詭異的注視下,中止這個話題。
民間不討論,但不代表著官方不討論。
陸森的消失,不單隻是朝堂汴京城少了個人那麼簡單,帶來的連鎖反應是很強的。
比如說,沒有了仙果的供應,文武百官的身體素質開始漸漸下降,變回原來的樣子。
回春幡留在了興慶府城外,所以很多病人開始往那邊走,包括一些重病的達官貴人。
同時汴京城的人們,沒有了早上激烈或者輕快的音樂‘早鈴’,也沒有了幾乎天天晚上能看到的仙家皮影戲。
“鹽鐵司本月收上來的稅,比上月足足少了三成。”又是一天早朝,包拯拱拱手,繼續說道:“起先本府還以為是有人貪腐,可隨後查明,是因為每晚的稅收大幅度下降。少了仙家皮影戲,城裡的百姓們夜晚出來的少了,買賣少了,特彆是大酒樓的買賣,如此收上來的稅自然就少了。”
“既然此事沒有貓膩,那就放一邊先。”趙禎撫著額頭,看向人群中,找了半分沒有找到汝南郡王,心中頗是失望,問道:“眾卿家,你們誰可有陸真人的消息?”
沒有人說話。
朝堂人很多,但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人來一般。
趙禎吐了口氣,語氣失落:“李懷仁愛卿可來了?”
眾人搖頭。
“既然沒有上朝,那就讓他自個請辭吧。”趙禎不爽地說了句。
李懷仁就是那個之前使勁‘參’陸森的李姓官員。
此時他正坐在家中廳堂處,看著時不時有枯葉從後院裡飄過來,打著旋兒落在地麵上。
一個月前,他意氣風氣,幾次進言,終於將陸森將監軍之位上拉下來,他想著等其回京後,官身肯定是被剝的,屆時自己便能出口惡氣了。
這李懷仁如此‘參’陸森,無非就是為了報複。
因為陸森那裡送出的仙果,沒有他的份。
其實一開始也有的,但有次楊金花送仙果過來時,這李姓官員站在遠處,對著前者口花花了句。
他以為楊金花聽不到,但誰知道楊金花習武有成,目聰目靈。
或許在他自己看來,這不是什麼很過人的調戲,就是說了句:“陸楊氏當真是美豔至極,讓人心神蕩漾。”
可在楊金花看來,卻是侮辱。
況且那時候楊金花剛與陸森成親沒幾天,還處於和自己官人親熱都會害羞得不行的時間段,被人這麼在後邊說一句,沒有發場發飆打死人,就已經很克製了。
之後楊金花就再也沒有給這李姓家裡送過任何水果。
李懷仁是鹽鐵司的一名郎中,官位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在楊金花看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但他自己不這麼看,人大多數都是比較自我中心的。在李懷仁看來,很多不如自己的人,都拿到了仙果,而自己這個身居高位的人,卻被遺忘,這便是陸森的不公平,是他的刻意的冷漠和無視。
然後怨氣就這麼慢慢積累下來了,越積越深,這才有了他‘參’陸森的事情發生。
其實李懷仁並不想把陸森趕走的,他隻是想用這種激烈的手段,讓自己重回到陸森的視野中。
心想著,這樣子陸森總算會正眼看自己了吧。
畢竟自己如此剛正不阿。
然而他完全沒有想到,陸森居然跑了!
跑了!
現在事情的後續反噬,幾乎全壓在了他的身上。
往日熟悉的官員朋友不再與他來往,甚至不再與他說話,就算他去上門拜訪,得到的永遠也是那句話:我家老爺今日不在,李郎中請回吧。
“一群欺軟怕硬之輩。”李懷仁哼了聲:“明明是你們都同意的事情,卻全算在了我身上,卑鄙。”
他隻能這樣麻痹自己,否則他根本無法堅持下去,現時他的社交活動和人脈網,幾乎已經完全斷絕了。
坐在寂靜的廳堂裡,聽著外邊北風的輕嘯,他發了一會呆之後,便看見廳堂二進門那裡衝進來個中年的瘦弱男子,神情恍惚。
李懷仁裝作輕淡的語氣說道:“老張,彆慌慌張張的,失了我李家的門麵。”
這名為老張的中年男子輕呼幾口氣,抱拳小聲猶猶豫豫地說道:“郎君,此時朝會已散,我聽人說……官家剝了你的官身,宣詔使估計一會就到了!”
什麼!
李懷仁猛地站了起來,雙眼大睜,隨後右手猛地抓著左胸口處,癱坐到椅子上,臉上黃豆大的汗珠兒一顆一顆落下來。
傍晚時分,鹽鐵司的李郎中得了心疾的事情,在小範圍內傳開來,但過兩天便沒有了聲息。
現在誰管一個不大不小,沒有什麼才情名氣的官兒死活啊。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陸森陸真人,把他請回到京城來。
否則仙果兒,玉蜂漿,誰來供給!
特彆是年紀大的官兒,個個逼得更是緊,就差請著官家發放天下海捕文書了。
當然……海捕文書是不可能發的,倒是發了懸賞榜,隻要有人提供陸真人的行蹤,就能得到千兩黃金的重賞。
大約相當於現代的1000萬人民幣,而且隻是提供個消息而已。
這消息發出來,先是向天下確實了陸真人隱遁的事實,然後讓很多人都興奮起來,特彆是那些遊俠兒,使勁向深山老林裡鑽,就夢想著找到陸森的蹤跡,然後暴富成為人上人。
然而……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陸森仿佛消失了一樣,任天下人找來找去,也沒有半點消息。
很多人開始放棄,畢竟陸森是真陸地神仙,他想藏著,誰能找得到?
尋找陸森的浪潮這便漸漸淡了下來,也隻剩下一些特彆有韌勁的人,還在堅持著。
這一年多來,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王安石帶著張載,聯同折繼祖在興慶府周圍練兵築堡,硬是把興慶府打造成了鐵桶一塊。
兩次打退西夏的進犯,立下赫赫戰功,雖然回京後被貶至西南地方為官,但所有人都清楚,不出數年,王安石必能再次站在朝堂之上。
而西夏失去興慶府後,後撤到宣化府定都。
並且數次派使節前來,強硬要求大宋將興慶府還給他們,同時還要賠償大量的白銀,否則開戰。
此事被包拯連連拒絕,並且怒斥:此後,我大宋再無勝者向敗者賠償之荒唐事發生。
包拯是樞密使,又是中書門下重臣,關於軍事這方麵,他說話如果沒有其它中書門下其它重臣反駁的話,即使是皇帝都難出聲改口。
他這話,即是對西夏說的,也是對大宋朝臣們說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陸森那句‘羞與爾等懦夫為伍’給刺激到了。
總之,陸森消失後,大宋朝堂似乎強硬了那麼一點點。
但也不是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