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心都黑。”
這話一出,整個東廳再次啞然無聲。
倒是龐太師以及狄青兩人表情似笑非笑的,頗有看好戲的態度。
莫少聰先回頭看看周圍的人,見他們個個神情嚴肅,便轉回頭,硬著頭皮對著陸森說道:“陸真人自認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是不是太過於傲氣了?”
傲氣嗎?
或許有些,但陸森真是對這些人再一次失望了。
一群人想著吃自己家裡出產的仙果,想著健康長壽,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換個角度他是普通人的話,也會想。
這不丟臉。
可這麼一群人,躲在後邊,居然把一個年輕人給推出來打頭陣。
反正事情如果不成,也隻是這莫少聰會被陸森討厭而已,如果成了……那他們好處極大。
就能再次過上三年前,那種身體健康,無痛無疼的生活。
然後陸森卻不笨,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這莫少聰是個被人當槍使還樂嗬嗬的傻子。
罵這樣的傻子是沒有用的,直接罵他後邊的人才有用。
“我傲與傲又如何?”陸森的視線落過莫少聰,掃了一圈周圍的達官貴人們,這裡麵有很多非常熟悉的臉,絕大部分都是朝官:“打西夏你們躲在後邊就算了,然後坑害士卒,生怕武人立功,打壓起有功之臣來,個個都是巧舌如簧啊,我看你們不爽很久了,這才不願和你們同朝為官。本想著兩年過去了,你們也應該長進了點,結果現在比之前更糟。我怎麼說都算和你們認識,結果你們想要點果子都不敢自己上來找我詢問,唬騙個小年輕上來試探,真是一個比一個能耐啊。這種連一點擔當都沒有的模樣,彆說西夏和契丹人,連我這後進晚生都看不起你們。”
陸森這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把利劍,刺入到東廳這些達官貴人的心口中。
當然也有幾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陸森說什麼他們都不會在意。
一時間,絕大部分的人都扭回頭,表情非常不爽,卻也無可奈何。
莫少聰正想繼續說話,陸森則搶起一步說道:“莫司言,你身為言官,職責是規勸官家,你跑來勸我這個民間人士……是不是搞錯對像了?還是說,你覺得我有帝皇之資?”
宋時言論相對來說比較自由,像陸森這樣子說話,倒也不算是什麼大罪,頂多就是有點不合時宜罷了。
而他的反問,倒是很戳人心。
莫少聰頓時臉色紅如猴,輕輕一拱手,尷尬地退了下去。
陸森說得很對,莫司言的職責就是‘噴’官家,陸森這個已經自辭的前天章閣直學士,是不受他規勸的。
甚至莫司言這行為,有種把陸森當官家處理的感覺。
看著莫少聰敗退,東廳眾人都低頭不敢說話,陸森心中冷笑了聲,然後再轉過頭來看著自己這一桌的‘大人物’們,最後視線落在韓琦身上,笑問道:“韓相,你覺得我剛才的話,說得有理沒理?”
韓琦剛從地方回調京城沒半年,關於陸森的消息他其實一直是有聽說的。
什麼神通廣大,傲氣凜然之類的。
但那隻是聽說,而現在則真是看到了陸森的桀驁之處,剛才一番話,把整個朝堂的人都給噴了個遍,但居然沒有人敢回駁,這事情就很離譜。
而現在,陸森居然把話題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所有人的視線也移了過來。
韓琦現在有種感覺,自己身上仿佛有幾千隻螞蟻在爬,渾身難受。
更讓他覺得不快和不解的是,陸森剛才問他的話裡,有股挑釁之意,也有半成是陰陽怪氣。
他強忍著內心中的不適,笑問道:“陸真人對我有意見?”
“是有。”陸森毫不猶豫地點頭:“韓相起了個隨意禍禍自己大軍士卒性命,兵敗如山的好頭,然後王介甫有樣學樣,他對你可是崇拜得緊啊。”
韓琦皺眉。
陸森繼續說道:“王介甫現在去了瓊州,但韓相……隻是外放了地方,我真為王介甫不值,你覺得呢,包學士?”
韓琦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差點拍案而起。
當年他敢指著狄青的臉怒罵,中氣十足,整個東華門所有行人都能聽得到,就足以證明他是有‘血氣’之人,可一看陸森這張明明很俊秀,但卻有股囂張之氣的臉,不知怎麼的,他的熱血就迅速冷了下來。
他不快地說道:“陸真人這是越俎代庖?雖然你是天章閣直學士,但並不是刑部或者中書門下官員吧。”
“所以我在問包學士啊。”陸森笑著說道:“韓相聽到我給你定罪了?”
這……話問得刁鑽。
韓琦頓感自己遇到了煞星。
對方是修行之人,本來就行事無拘無束,況且還是有真本事的,不敢硬來。
反正惹了對方,被抽了氣運那可就不好了。
現在陸真人隻是罵罵人,還真沒有見他去害過誰來。
韓琦雖然敢罵狄青地,卻不敢陸森。
因為很多時候,彆人覺得你是個渾球,有反擊有害人的能力,那你最好就有些本事!
狄青微微低頭,什麼話都沒有說,仿佛什麼等方麵都沒有聽見,但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都足以證明他現在的心情。
相比之下,包拯的表情就很平淡了。
他見韓琦臉色難看,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出言說道:“陸真人,今日是展捕頭的大喜之時,你身為他摯友,行事說話至少都顧及一下他吧。”
陸森挑挑眼眉,靜靜看了一會包拯,最後有些失望地說道:“既然包學士難得如此說話了,那小子就聽令了。”
包拯在顧全大局,他覺得把王安石弄走,對朝堂影響不大。
但真把韓琦也給弄去瓊州,朝堂不敢說亂成麻團,但至少也是會變得常爭激烈。
畢竟韓琦也是稱過相的人,在朝中的人脈關係亦是錯蹤複雜的。
陸森能理解包拯的想法,可他還是失望。
因為現在北宋的情況看著還好,看似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都是假象。
土地兼並越發嚴重,而且軍隊的戰鬥力在文官們的打壓之下,也越來越低。
若是從現在開始改變,其實還是能挽回的。
而包拯也應該看到了這一點,但他還是追求‘穩’字,沒想著忍一時之痛,割掉病灶膿瘡,所以雖然之前陸森做了許多,但曆史的慣性,依然推著北宋往即定的軌道上走去。
看來自己給的刺激還是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