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真人,下官先去做正事了,日後有時間再閒聊。”
蘇軾抱拳,然後就跑了,走得很急。
雖然說這個小胖子喜歡成天在外麵吃小食,還喜歡吹牛皮,但該做正事的時候,還是會認真的。
陸森笑笑,付了帳後,便撐著紙傘繼續逛街。
走了一圈後,來到柳永的家門前。
一溜的籬笆圍住個小院子,裡麵有個小男娃在踩雪,呀呀地歡笑著。
而在院子的廳堂裡,頭發已經完全白完的柳永,雙手抱著個竹籠子,裡麵有兩聲紅炭燒著,靜靜看護著自己的獨子。
然後他便看到了陸森,頓時笑了起來。
不多會,兩人在廳堂裡坐下,圍著炭爐對飲。
陸森覺得今天一直在喝酒,早上在家和陸纖纖她們喝酒,剛才和蘇軾喝酒,現在又和柳永喝酒。
一口暖酒入肚,柳永笑道:“陸龍圖……龍圖閣直學士!你知道嗎,當年我還想著當官的時候,很想要這個官職。”
這點陸森倒是清楚,柳永以前是有些官迷的,但又沒有真正的官場才能,不說和包拯比,做官的天賦和蘇軾比起來都差得遠。
要知道,蘇軾的‘直’也是很出名的,常用言語得罪人,但在原來的曆史中,蘇軾一樣也拿到了‘龍圖閣直學士’的虛街。。
柳永除了填詞,其它能力相對這些妖孽來說,真的挺一般的。
“這隻是朝廷籠絡人心的手法而已。”陸森搖搖頭:“即使給我個異姓王當,也沒有意義。”
“吾之珍寶,彼之棄履。”柳永無奈地笑了起來,他不是沒有看開,而是覺著有些可惜。
做官、做父母官、為國為民,是他們這些儒學大家的畢生心願。
陸森沒有在意,柳永現在已經沒有硬要當官的心結,他隻是替陸森可惜罷了。
隻是兩人的思想完全不在同一頻道上的,三觀不同。
陸森便岔開話題,說道:“上次來的時候,聽你說,過年後要離開杭州?當時你有急事,沒有來得細說,現在可否聊聊此事?”
“確實是要去廣州。”柳永歎道:“內人幼時與家人離彆,等她有了閒錢後,卻找不到親人了。最近遇著以前的熟人,細談之後方知,原來她親族舉家去了廣州。”
陸森愣了下:“我記得柳夫人當年是被家人賣到青樓裡的吧。”
柳永露出一絲苦笑:“是啊。隻是內人終究是念情的,她常說當時家裡窮得揭不開鍋,賣了她亦是無可奈何之事。現在知道家裡人的去處了,她便想回去在父母膝下儘孝。”
陸森這下子沒有話說了。
不經他人苦,豈知他人難。
隻是他又有疑惑:“那你呢?你有什麼想法?”
“柳某孑然一身,早已無親族,若是借內人之手,得親人在側,也算是件喜事。”
聽到這裡,陸森完全明白了,這兩人完全是太孤單了,所以才會有這想法。
現在北宋可是熟人社會,柳永夫妻都生長於這樣的時代,他們的潛意識中,就是覺得自己需要在熟人社會中生存的。脫離了熟人社會的關係網,他們會本能地感覺到不安,缺乏安全感。
而陸森雖然與柳永相熟,但並不算得上是親人,頂多是個朋友。
“那就先祝你們一帆風順了。”陸森沒有勸,而是笑道:“什麼時候出發給我個準信,到時候我來送行。”
柳永拱拱手,笑道:“多謝陸真人了。”
約半個時辰後,陸森回到洞府,凳子都還沒有坐熱呢,就聽到家將阿黃來稟報:“郎君,碧天閣的張員外方才來消息,請到你碧天閣一趟,南山會的船回來了。”
陸森愣了下,這麼快?
於是他便沒有吃晚飯,而是去直接去了碧天閣。
此時的碧天閣張燈結彩,人來人往。
陸森剛到,站在外邊等候的張員外立刻迎上來,欣喜說道:“陸真人,林員外他們在裡麵等著你呢。”
陸森進到碧天閣呢,便見一群海商都坐在一樓的大堂裡,興高彩烈地聊著天。
“老李,你那幾船賺了多少?”
“不多,就是十幾萬貫而已。主要是我家的管事去到天竺的時候病了,竄稀,差點人都沒有了,好在有大夫隨船,否則不堪設想,但就算如此,也是浪費了十幾天的時間。你那幾條船呢?”
“勉強十萬貫,主要是船上。這次我打算我購入兩艘大船,定要趁著這商機,多賺一筆。”
“趙掌櫃,您那邊呢?”
“和你們差不多,就是多運了些寶石回來。”
“你這是想要延壽啊。”
“誰不想呢,彆和我說,你們不想!”
“哈哈哈,還真趙掌櫃實誠。”
“彆聊了,陸真人來了。”
陸森掃視一圈眾人,然後走到高台前,那裡有張大桌子,也是晚宴中的主桌。
此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十幾個海商眼睛發亮地看著他。
陸森走到主桌坐下,環視眾人一圈,笑道:“看來各位員外們,都是收獲滿滿啊。”
眾海商連連抱拳,有說不敢的,有說多虧陸真人指點等等。
等眾人都說得差不多了,林員外站起來,拱手說道:“此次我等賤賈能賺得大錢,多虧陸真人恩賞。並且還允諾給我們發放蟠桃這種神物,此恩如同生生再造,我等不敢忘,從今日之後,南山會唯陸真人馬首是瞻,任由驅策,莫敢不從。”
這林員外不虧是讀過書的,說話就是比一般的海商好聽得多。
陸生打量了會林員外,笑道:“林員外是想將我綁在南山會嗎?”
林員外臉色頓時大變,表情惶恐,連忙低頭說道:“不敢,林某絕不敢有此念頭。”
看著他大汗淋漓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是不敢。
但陸森卻沒有相信,在場這些海商,這一趟海路走下來後,完全就已經脫離了小商人的範疇,完全可以說是幼生形態的資本家了。
資本的本能,便能將一切有利於自己賺錢的因素,都綁在自己的戰車上。
等失去壓榨價值後,就會毫不猶豫舍棄。
林員外或許沒有這念頭,但他這做法就是如此,說得危言聳聽些,他現在差不多已經是資本的傀儡了,自己被資本無形操縱了,卻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