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公主房中熄燈不久,便有小賊摸上床榻。
紅綃帳下,駙馬不禁感慨:“怎的成了親,還要這般偷偷摸摸。”
元羲漫不經心道:“你也可以不過來。”
沈玨撩起她垂下來的一束長發,輕笑道:“偷摸也有偷摸的趣味,便叫我想起從前同殿下在一起的光景。”
帳中昏暗,正應了他這話,暗度陳倉也有暗度陳倉的妙。
過了兩日,天子便頒下聖旨,令沈玨代大皇子送嫁安平公主。
小夫妻兩個成親尚不足月餘,卻是要麵臨第一次離彆。
“我走之後,殿下會想我嗎?”臨行前一晚,沈玨擁著元羲問道。
元羲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你現在問我,我也說不上來。這得你走之後才知道。”
沈玨笑了笑,道:“殿下真實誠,都不肯說幾句好聽話騙騙我。”
元羲眉頭一蹙,問道:“你竟是想我騙你嗎?”
沈玨額頭抵著她,歎道:“殿下說出這樣的話,竟還要我高興,未免太過欺人。我現在唯一能自我安慰的,也不過是想著殿下總算沒有騙我。”
元羲聽了這話眼睫一動,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頰道:“今日好好休息吧,明日還要啟程呢。”
她的手還未收回,便被他握住了。沈玨拉著她的手,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便先爭今夕。”
元羲原是不打算縱著他的,但不知怎的,最後還是軟了心腸。
一任階前春雨,點滴到天明。
天明之後,送嫁的一行人拜過天子,出發前往揚州。
揚州毗鄰荊州,與洛邑隔著豫州和荊州,此行便計劃取道荊州,再入揚州。
嘉蓉看著浩浩湯湯的漢江水,不由感慨萬千。自記事起她便未離開過帝都,這一回,卻是她走過最遠的路了。
洛邑早已消失在她的視線裡,眼前唯有江上碧波和越來越近的荊州地界。
大船緩緩靠岸,岸邊荊州當地的官員已恭候多時。
這回送嫁的隊伍裡自然也有禮部和太常寺的人,更有沈玨這樣哪邊都沾一點兒的皇親國戚,兩邊上前一會唔,說了幾句客套話,一行人便被接到了四方會館裡頭。
“這一路行來舟車勞頓,殿下與各位大人先好好歇一歇,稍後還請賞光,在下略備了些薄酒為各位洗塵。”
荊州牧同隨行而來的禮部侍郎客套過之後,便帶著人先走了。
帝都來的幾位官員站在階下,目光在四處掃了一圈,想起方才進來的所見所聞,各都露出頗有些微妙的眼神。
“前朝末帝最喜嬉遊,曾三下漢江之南,據說這荊州的四方會館因迎末帝而多次擴建,如今看來確實不凡。”禮部侍郎哈哈一笑,意有所指。
這四方會館大殷各州府都有設,是州府用來招待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的。四方會館有一定規製,但荊州這處精致華麗得過了頭,顯是逾製的。
其他人聽了隻笑了笑,互相打了招呼,各回了自己住處。
晚間宴會,自然是熱鬨非凡。沈玨前年來過荊州,這回再來,便是故人了。一眼望過去,都是些麵善之人。
“前年駙馬與安國昭寧公主一道來荊州招撫水匪,下官至今還記憶猶新呐。未成想最後兩位共結連理,當真是姻緣天注定。可惜兩位大喜之日,下官公務繁忙,未曾去帝都當麵賀喜。這杯,便讓下官敬駙馬,以賀新婚之喜。”荊州拿起酒杯,朝沈玨做了個敬酒的姿勢。
“州牧大人人雖未來,禮卻是送到了的,這杯酒該我敬大人才是。”沈玨拿起麵前酒杯,回敬道。
兩人相視而笑,各都飲了杯中酒。
既說起此事,少不得荊州這邊陪坐的官員都來給沈玨賀喜,沈玨一氣喝了好幾杯,麵色不改,談笑自若,席上一片和樂融融。
應付了一眾人,沈玨找了個時機開口問道:“今日席上怎不見顧小侯爺?”
那荊州牧便道:“他今日值守,不便飲酒。來,咱們不管他,繼續喝。”
顧禕以替乳母丁憂的名義離開帝都,回了荊州過了六個月便又被荊州牧征辟為武官,這是左手倒右手的權力遊戲,在座之人心知肚明。
沈玨聽了,便笑道“原來如此”,複又舉杯同那荊州牧繼續暢飲。
荊州牧同沈玨寒暄說笑間也不忘敬坐在主賓之位的安平公主,喝過酒之後,又承諾派兵護送公主殿下去揚州完婚。
嘉蓉便道:“謝過大人好意。本宮此次途經荊州,卻也有一樁要事要辦。本宮近日時常想起外祖母,便想著成親之前去祭拜一番,以慰思念之情。”
荊州牧聽了,當即點頭讚道:“殿下仁孝。臣記得晉國夫人之墓離此處有些距離,明日還請讓臣儘一儘心意,叫荊州兵士護殿下走一趟。”
嘉蓉聽了,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便勞煩大人了。”
荊州牧忙表忠心道:“殿下客氣,這是臣的本分。”
此事便就這麼定下了。
遠道而來的貴客到底一路勞頓,雖東道主熱情勸酒,但很快嘉蓉便以不勝酒力為名離席,之後那宴席很快便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