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整,新聞司。
“這是保密協議,我讓律師給你們解讀具體條款。”關琳將光屏推給對麵的青年,對他身旁的中年男女頷首示意,“容我失陪。”
她隨意地將火紅色卷發撥到肩後,步伐搖曳地走出了屏蔽室。
屏蔽室的外麵是一間開放式的辦公空間,大大小小的光屏懸浮在辦公室上方,下方則是幾十上百張連接星網端口的辦公桌。
羅華正坐在一角的沙發上,眉頭微蹙,顯得十分不安。
“我真不知道殿下會怎麼說……”他抓抓頭發,煩躁地歎口氣,“你這種做法,會引發內五區對外圍城區的抵觸,這是殿下最不樂意看到的,哪怕是陛下還在那會兒……”
“抵觸依然存在。”關琳哼笑一聲,打斷了他的抱怨,“這是階級對立,秘書長閣下。隻要嘉萊萬斯存在一天,階級就永不消亡。”
“可王室幾代都在積極地想要改變現狀,而不是加劇對立!”羅華壓低聲音,“何況,你明知道那是個怪物,根本不是下城區的某個‘小偷’!”
關琳應付王室輿論危機的方式,就是直接禍水東引。
最先傳播的那些視頻裡,隻能看到黑影墜落經過五樓的畫麵。因此民眾理所當然認定那黑影應該是從五樓以上的某個房間摔下來的。偏偏夏宮的人就在頂樓病房,而那個怪物臨死前化成的模樣酷似衛縱,導致人們下意識地把墜落者和衛縱聯係起來。
兩人如此相像,看起來年齡也接近,怎麼可能毫無關係?聯想到各國王室的八卦,輿論越傳越歪。
於是,關琳調查了所有五層以上臨窗病房裡的人,最後選定了七樓的一家三口。她在事故發生之後,迅速派城警圍住了現場,同時以修複牆麵為由,遮擋住了醫院那一排的牆麵。剩下的無非是移花接木,趁著醫院裡其餘人反應不及,將兩間病房的現場換過來,將蘇南的病房恢複如新。
這些工作完成以後,關琳將七樓住院的那一家直接帶到軍科所。
七樓病房的一家住在B2,父親身上有個不大不小的世襲爵位,母親也出身小貴族,他們隻有一個獨子,今年剛剛成年。
按照《勳貴權利與
義務法案》的規定,貴族子弟年滿26歲,必須前往星際要塞服役五年,如果是家中獨子,服役減至三年。拒絕服役,王室和軍部有權收回爵位,同時依法法辦。
星際要塞是部隊最前線,最接近蟲族母星的地方,大大小小戰役不絕,正因為前線危險,所以最早的王室將貴族子弟派往那裡,一是鼓舞士氣身先士卒,二是要塞更易建立軍功,鞏固大貴族的勢力。但隨著社會發展,貴族們對此愈發不平。
這一家人同樣如此,他們不願意獨子去冒死,就讓他出了個小車禍,想要看看能不能混過服役。
關琳見到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戳穿了這對夫婦的心思。
“想要他上軍事法庭被審判嗎?”她指著他們中間的瘦弱男生,笑眯眯地問。
小貴族夫婦喪失了抵抗心,關琳仍然決定走個完整流程,先帶他們看那怪物——那怪物幾個小時後就再次變回可怖的原型。
等這一家子嚇個半死,再告訴他們,隻要按照協議辦事,政府可以破例,允許他們的兒子轉入後勤基地服役。
羅華親眼看著這家子三個人感恩戴德地走進屏蔽室,恨不得立刻就在協議上簽字,管它什麼協議。
協議的具體內容很簡單:由七樓的這家人出席媒體招待會,證明摔下去的是一個從平民區竄過來的小偷,在偷取女主人暫時脫下的珠寶時,被男主人發現,扭打之中不慎墜樓。
同時關琳會提供在55區通緝慣偷的通告,上麵依稀就是個黑發的蒙臉少年,發色年齡和體型都能對上。雖然瞳色看不太清楚,不過大概是一種灰色。
不是銀色,是很相近的灰色。
有多少網民會對多日前的模糊視頻有印象呢?瞳色到底是銀色還是灰色?頭發是黑色還是紫色?就是現場的目擊者,事發突然,又怎能注意到墜樓者的瞳色?
官方的態度越堅定,網民的記憶就越模糊。
關琳有條不紊地推進這一切,按照她的規劃,大問題化為小問題,最後淹沒在浩蕩星網中,很快了無音訊。羅華卻反而更加不安。
“兄弟,真不是我吹毛求疵,”羅華眼皮子直跳,咬牙道,“關鍵是你的這幾項決策,條條都違反殿下的原則和底線啊!”
第一個,將鍋甩給平民,激化了社會矛盾,這是王室最忌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這就不說了,第二個以幫助貴族逃避服役作為交換條件,完全是踩著衛縱的雷區來回蹦迪——
他想都不必想,衛縱一旦發現,估計會拿槍指著關琳的腦袋,把他一腳踢到礦星開礦。
“多謝關心,”關琳無動於衷,表情淡定,“要是殿下能給我更好的意見,我隨時能改。”她姿態堪稱優雅地坐在那裡,閒來無事低頭看看自個兒的指甲油,擺明了完全不擔心。
“……”羅華臉都要裂了。
他以前從沒覺得女關琳這麼麻煩過,老關是非得堅持輪休嗎?
“你走不走?可以下班了。”關琳看著從屏蔽室走出來的一家子,律師在他們身後,衝她點點頭,意思是協議已經簽訂。
“下班?”羅華幾乎要怪叫,什麼時候,她還記掛著下班?
關琳風情萬種地翻他一個白眼。
“事兒都辦完了,不下班修仙?”她嫌棄地掃一眼羅華,“我還得回去睡美容覺呢,都像你?”
“等等!老關,你彆走——”羅華在對方狠厲的眼神中,屈辱地改口,“美、美女行了吧!你至少征求過殿下的首肯再走流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