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囑咐過我,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想辦法幫您解決。”
羅華非常誠懇地看著視頻對麵的女孩。
一提到堂哥,衛芙的表情就變得傷感起來。
[我不知道這些事該不該和您說,畢竟都是些瑣碎的家事。]
羅華心裡一緊。
開什麼玩笑?王室的事算家事嗎?
他身為前任秘書長兼任夏宮大管家,絕不能讓殿下在遠征的路上還操心家裡!
“衛芙小姐,您都聯係我了,可見這些事對你造成很大的困擾,那就不算瑣事。”他怕嚇到衛芙,儘量用溫和的語氣說,“我癡長您不少,在生活閱曆上,總算要多見識一些,您不妨和我說一說,看看我是否可以提供一點建議?”
衛芙看著他,雖然臉上化了妝,但是仍能看見一絲憔悴的痕跡。
[是……關於我爸媽的事情。]
她微微低頭,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手指糾結地纏在一起。
[我想您應該清楚,他們倆近幾年感情不大好吧?]
僅僅隻是‘近幾年’嗎?
羅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自他接觸王室,好像就沒看見過這對夫婦琴瑟和諧的模樣。反倒是陛下和王後一直感情很好,他對象還是王後給介紹的呢!
衛芙哪知道他的吐槽,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其說是和羅華訴苦,更像是一種自我開解。
[我一直覺得他們就是感情淡了,可還是關心彼此的。但是自從我們來到莊園,什麼都變了。我媽原先至少還會和我們一起吃頓飯,現在卻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我爸身體漸漸好轉,可是——]
她閉上嘴,突然湊近鏡頭。
羅華嚇了一跳,反射性往後退。老天,還好他沒安裝桌麵全息光腦,否則人頭突然懟到他跟前,估計他人已經沒了。
[昨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房間吵架,吵得特彆凶!]
衛芙微微喘息,近在咫尺的眼睛瞳孔驟縮,整個人幾乎陷入了應激狀態。
[我爸……他常年體弱,從來不和人大聲!但是他昨晚聲音好大!我好像聽見他打了夫人!]她恐懼地合握雙手,就像求助一樣看著鏡頭。
[我聽不清夫人說了什麼,但是她能說什麼呢?竟然讓我爸氣成那樣?]
[我好害怕,一整晚都不敢睡……]
羅華聽了很吃驚,又很同情衛芙。他回憶一下大公,隻覺得難以想象對方暴怒發火的樣子。不過說起來,好脾氣的人不生氣則矣,一生氣絕對驚天動地。
再說大公也不是天生的好脾氣,純粹是身體硬件不允許,壓抑了這麼多年,硬是把耐心磨出來了。他也挺好奇的,夫人得說什麼話,能讓大公的耐心都破功?
他想了想,安慰衛芙:“您應該比我更了解大公,他這些年確實受了很多罪,久病的人其實心理壓力很大的。有時候老夫老妻適當吵吵架,也不是壞事。再說,子女最好不要插手父母輩之間的感情問題,他們無論感情怎麼樣,對你都會一樣關心。”
說白了就是彆管爹媽的閒事。當父母的也有自尊,床圍裡頭吵吵沒事,要是給孩子知道了,那簡直就是把臉皮撕下來,血淋淋的難堪!
衛芙不吭聲了。
要是單純隻是比睡得嗓門大,她頂多躲遠點兒就當不知道。
她昨晚因為害怕,悄悄躲在樓梯間,期間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敲門。直到她聽見養母的聲音陡然變大,屋裡響起一聲尖叫!
露易絲確實對她很冷淡,可是衛芙很清楚,她並不是討厭自己。她人生中的幾個關鍵時期,露易絲都有參與。
比如她第一天上學,露易絲什麼也沒說,但是早上卻和她一起坐飛艇,目送她走進學校。比如她第一次來月經,偷偷請教女伴,結果回家的時候,露易絲已經等在房間,為她準備好了用品。
比如她交第一個男朋友時,忍不住告訴露易絲,養母對她露出的笑容,讓她高興了好多天。
雖然她很愛老爸,但是他不能動手打人!
衛芙鼓起勇氣準備敲門,門卻在此時從裡打開。她抬起頭,正對上父親帶著怒意的臉龐,當他們對視時,衛芙頭一次麵對父親時感到害怕。
衛耀冷冷地注視她,眼神裡就像冰層,沒有一絲熱氣。
‘離開這裡,馬上。’
他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似的,看著她。
衛芙當時就崩潰了,她原先想好的那些話,一句都想不起來。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裡!離開衛耀冷酷的目光!
可她還記得轉身的那匆匆一瞥,房間地毯上趴著一個女人。那頭標誌性的金發淩亂地散落在地上,女人捂著臉倒在那裡。
衛芙不知道該怎麼對羅華說這些。
她甚至有點後悔。
也許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應該說出去,也許很多人家裡都會遇到這樣的事?
再說羅華能怎麼幫她呢?
他是個外人,根本沒有資格插手彆人家裡的事。
衛芙心裡一陣灼燒,深深的愧疚縈繞其中久而不散。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露易絲對她很好,她卻連為養母求情都不敢。
[對不起——]
她崩潰地捂住臉,隔著屏幕開始哭。
[我就是想知道……我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羅華束手無措地站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衛芙。他不傻,看出來衛芙還有所隱瞞,但是再怎麼說也是大公的私事,他不好插手。
“我也想向您保證第一時間聯係殿下,”他無奈地說,“可是殿下是去打仗,連我都不能隨意聯係到他。”
衛芙哭了一會兒,才慢慢冷靜下來。她仔細地擦乾眼淚,重新看向羅華的時期,整個人都鎮定許多。
[我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有點情緒崩潰。請您就當做沒接到我的電話,千萬不要告訴殿下。現在是關鍵時刻,我明白輕重緩急。]
[真的很抱歉。]
羅華更感覺抱歉。他很清楚,假如換成衛縱在這裡,肯定第一時間就飛去莊園了。但是他身為首相,浪費時間在這裡聽一個小女孩訴說心事,已經是瀆職的表現,讓他特地告訴衛縱,然後讓對方在戰場分神?
他又不是發瘋了!
至於露易絲夫人,他現在有點猜測,會不會是夫人想離婚?還是包養小白臉被發現了?大公以前力不從心,就算知曉也無力去處理,現在可不一樣啦。
衛芙整理好情緒,又問了一個問題。
[對了,您知道最新的義肢的消息嗎?]
這好歹還算個正常話題。
羅華體貼地不去看她紅腫的眼睛:“最新的義肢估計得過幾年才能出來,現在還沒臨床呢。怎麼,您是為了大公問的?”
衛芙勉強笑了笑。
[是啊,不過也就是這一問。他雖然腿還有些行動不便,但是身體已經好很多了。]
兩人又隨意閒聊幾句,才切斷通訊。
羅華呆坐了半晌,心裡一時感慨萬分。
這個世界上真是一樣米百樣人。有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夫妻,也有漸行漸遠形同陌路的夫妻。還是他們普通人活得簡單些,起碼沒感情了,不至於捆在一起那麼多年。
想到衛榮陛下和王後,他不免又回憶起那個視頻。
希望殿下能順順利利地報仇,能找到陛下王後,把他們帶回來。
一月初,憲法號帶領的艦隊結束了第五次躍遷,從曲速空間脫離,來到了G行星群。他們距離要塞越來越近,而越是遠離中心,星係的環境就越是險惡。
“殿下,最近的補給點在G21,”金尚轉過身,“不過對方控製台暫時還沒回應。”
“再發一次申請,”衛縱沉吟片刻,敲了敲扶手,“我們還有三次躍遷,以防萬一,必須要補充能源。”
他有點煩躁,也有點不確定。
目前要塞那邊一切正常,巡邏隊除了如常清掃零星的蟲洞,查繳走私船隊,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自由聯盟會搞聲東擊西嗎?
應該不會。
這是一個組織。一個組織不管是否合法,目的都是要不斷壯大。嘉萊萬斯不是隻靠他運轉,就算把他一竿子撐到要塞,自由聯盟想要攻破中央城的可能性也很小。
一來軍隊總部在那裡,各地駐軍呈現包圍之勢;二來,假如自由聯盟跑去偷襲,聯盟中的任何國家都有理由派兵鎮壓。
可衛縱還是難免感到不安。
也許他應該更快趕路。
“十分鐘之內不回應,就采用第一權限直接降落。”他蹙眉發出指令。
“是,落地申請已發出,開始計時。”
金尚一絲不苟地轉出指令。
G21是一個小行星,質量隻有輔星的三分之一,幾乎沒有任何植被和生物。最早這個小行星還是作為能源星被開發的,但是兩百年過去,能源開采一空,就被政府變成了臨時補給點。
艦隊距離行星越來越近,剛進入大氣層,行星防護罩就開始發出警告。
“有點奇怪……?”
金尚操作控製麵板,掃描整個行星,對方的控製塔仍然沒有信號,但是防護罩倒是正常運行。他已經接管了控製塔,按道理防護罩應當第一時間打開。
他回頭看向衛縱。
衛縱心裡那種模糊的不對勁,慢慢變明顯起來。他握住扶手,摁下艦內廣播。
【全體船員注意,全體船員注意,艦隊進入一級戒備狀態,升起護盾,準備發起攻擊!】
“有埋伏?!”
金尚猛地站起來,扶著控製台開始掃描地下。
越過大氣層,艦隊仍然以高速沿著預定軌道朝空港降落,但是隨著他們距離地麵越來越近,掃描的地圖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紅點,這些猩紅的亮點各種重疊,一瞬間幾乎照亮了整個艦橋控製室。
“天……地下全都是生命活動跡象!真的有埋伏!”他麵色刷白,立刻把掃描圖發給了艦隊的每一艘戰艦控製室。
【一級戒備!X型相位陣列準備!升起你們的炮塔!將所有炮筒對準地麵,那下麵全都是敵人!】他衝著廣播端口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