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趙恭身站在那裡說著他和小夏彙到一起的關於林家小姐的各種言談和行為，詳細得連林琳每頓飯吃了多少都有記錄。
一個有些任性, 生活奢華, 愛美，挑食, 脾氣不太好, 也沒多少耐心的大小姐形象隨著小趙的描述漸漸的在晏季腦中成形。
晏季半靠在辦公桌前, 一邊聽著小趙的彙報, 一邊回身從身後的辦公桌上拿起那本全英文的《飄》。
看著前幾頁清秀的字跡, 晏季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昨日在香江，第一時看到林琳的時候, 晏季的眼前就是一亮。
那麼漂亮，那麼驕傲。渾身上下仿佛在發光。
飛機起飛了, 晏季羞愧自己像個被美色所惑的登徒子一般，先是不動聲色的觀察她，然後又做出那麼失禮的舉動。
離開機場, 他悄悄的安排人密切關注林家新回來的大小姐，有多少是公事, 又有多少是私心, 晏季每每想起都有一種愧對黨國栽培的愧疚感。
她應該不是自己見過最美的人, 可在自己眼中她美的讓他的眼中隻能看見她。
仿佛隻有她是帶著色彩走進自己, 而其他人在她出現的那一刻都變得黯淡無光。
他覺得很奇怪, 隻見了一麵的人為什麼會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可這種奇怪，又讓他覺得理所當然。
於是晏季更加覺得奇怪和無法理解自己了。
就好比從昨天開始，他就想靠近她, 抓牢她。
但心底卻又生了些許膽怯，讓他不敢靠近。
生怕再驚著她......
晏季不知道，拿著書一臉沉思的聽小趙彙報的他整個人看起來迷人極了。
敞懷穿著一件黑色的卡腰皮夾克，精神的格子馬甲勒出身形。裡麵的白色襯衫最上麵的扣子並未係上，露出一截紅色印花的男士領巾。
修身的馬褲紮在軍靴裡，整個人帶著幾分不羈和挺拔。
若是換個時代，光是這顏值和穿衣品位，林琳絕對會將他當成美景多看幾眼。
可惜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林琳便發現這男人絕對不是普通人。這年頭，立場不同，誰敢談戀愛呀？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晏季現在滿腦子都是林琳教給小夏的那些侍候人的規矩。
貼身侍候...這是已經發現了小夏的異常？
‘主’觀意識那麼強的規矩，是故布疑陣？還是她真的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想到在飛機上的偶遇，晏季輕笑出聲，這還真說不準。
“她是她，她父母是她父母。誰規定工黨的子女也是工黨，你和夏芸盯緊這一家，尤其是這位林大小姐，有什麼發現立即彙報。”
“回科長，屬下，呃...”小趙話未完便頓住了，抬頭看晏季，一臉的尷尬，“那科長，我先走了。”
晏季好笑的擺擺手，等小趙從辦公室離開，終是忍不住大笑出來。
笑聲順著半開的房門傳到了走廓，宋雅嫻紅唇彎了彎，腳尖一轉，拿著檔案夾就朝著晏季的辦公室走去。
“篤篤篤...”
晏季鼻子動了動，笑意也收斂了九分，這麼濃的香水味不用看都知道來人是誰。心裡厭煩，麵上卻沒露絲毫。
吐出一口氣，朗聲朝門喊了一句，“進來。”
一身女式軍裝的宋雅嫻，燙著時興的發式，戴著三角軍帽，往那裡一站，再配上精致的妝容還真有幾分巾幗英雄的英姿颯爽。
隻見她用塗著指甲的手將辦公室的門又推開了些，笑瑩瑩的朝著晏季嬌笑，“晏科長遇到高興的事了？”
晏季揉了揉鼻子，沒給宋雅嫻解惑，“宋秘書可是大忙人，您來我這，可是組長那裡有什麼事情要交待？”
“難道我找你，就非得組長有什麼交待嗎？”宋雅嫻嫵媚的嗔了一句，揮了揮手上的檔案夾，“倭匪在寧城做的那些事被工黨弄上了報紙，現在全國都在呼籲共同抗倭。江先生的態度之前一直很模糊，這次到是動搖了。不過...一但資工聯合抗倭，您晏大科長怕是要清閒一陣了。”
那我也樂意。
在抓工匪和驅倭匪之間，誰輕誰重，腦子沒進水的都知道。
因為立場不同，所以在倭匪沒有跳出來之前，工黨在晏季眼裡那就是匪亂。是想要顛覆資黨政權的叛亂份子。可在倭匪出現後，晏季對抓工黨這事就沒有那麼迫切了。
工黨是能幫助他升職，可更能讓在江山上肆虐的倭匪知道他們啃的是一塊多麼硬的骨頭。
不抵抗，嘖，那也是爺們？
當然，這種想法晏季不敢泄露分毫，也不敢讓人發現。
將手上的書放回辦公桌，放的時候還注意到了茶杯的擺放距離。轉回頭，晏季笑得一臉玩世不恭，“清閒好呀，正好可以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宋雅嫻聞言，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晏季，笑得一臉柔情蜜意。
“晏科長準備怎麼解決個人問題？”貝齒輕咬紅唇，仿佛說的是什麼難為情的話題，“需要我幫忙嗎？”
晏季眼睛朝旁邊飄移了十五度，然後特彆不合宜的打了兩個噴嚏。
見晏季打噴嚏，宋雅嫻連忙上前兩步，一臉關心，“可是涼著了？你昨天才從香江回來，那邊氣候和這邊差了好多，一冷一熱難免不受用。這要是病了，豈不是叫人跟著著急心疼嘛。”最後一句話，宋雅嫻的聲音很小，不過卻能保證晏季聽清楚。
一邊說一邊想要靠近晏季，晏季才不管她說了什麼，連忙伸手製止她靠近的行為，“我沒著涼，是氣味過敏。”
說完這話還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宋雅嫻臉上的溫柔瞬間就僵硬了，看著晏季，尷尬得不要不要的。
晏季似是沒看出來一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後用著有些失真的聲音對宋雅嫻說道，“呦，這都中午了。那什麼，宋秘書你先忙著，我約了人一進用午餐，正好順便解決我的個人問題去。”
說完也沒管自己這間辦公室，拿起桌上那本《飄》，朝著宋雅嫻帥氣的揮揮手，跑的比兔子還快。
宋雅嫻看著隻有自己的辦公室，氣得直跺腳。一甩檔案夾氣呼呼的氣了。
六毛從另一間辦公室裡探出頭，先朝著宋雅嫻離開的方向墊著腳尖看了看，然後又朝相反的方向瞄了一眼，貓似的過去給晏季將辦公室鎖上了。
晏季單手夾著書，腳步輕快來到樓外，與路上認識的人一邊打招呼，一邊來到一輛綠色吉普車上。
上了車，晏季一邊啟動車，一邊看了一眼被他放在副駕駛座上的書。
放著一辦公室的各種公文情報，他剛才竟然隻擔心這本書會被那瘋女人拿走。搖了搖頭，晏季覺得他得離宋雅嫻那瘋女人遠點，以免再被她折騰傻了。
將書鎖在坐位下的小箱裡，晏季開著車就出了密查組大院。
綠色車皮的吉普車，駕駛室沒有車門，就連棚頂都是綠色防水布的。
這種車在冬天開絕對是一種享受。
好在山城路麵窄，現在遷都後人多的也開不起快車來，到是沒讓這種涼意凍掉下巴，不過也拉長的出行時間，讓受凍的時間也更長了。
林琳早飯吃的晚，午飯自也是比旁人晚了個把鐘頭。
等到娘倆個逛完街，感覺到腹中饑餓時，都已經過了飯點了。
來山城了，必須要吃一頓正宗的鍋子，趙樂問時，林琳就說了。
於是娘倆個上車，又去了一家老子號吃鍋子。
對著菜單點了不少涮菜，娘倆個還點了羊肉和其他的肉菜。等店小二下去備菜的時候，林琳又支使小夏將今兒買的茶葉拿出一些，重新沏壺茶來。
等茶水上桌，鍋子和其他涮菜也都上桌了。
林琳隻管坐在那裡，小夏不用問都知道現在是她表演的時間了。
先下了些羊肉到鍋裡，等肉熟時又給林琳和趙樂拌的蘸料。
肉切的極薄，幾乎是下鍋就熟了，於是小夏又將下到鍋裡的羊肉給這娘倆一人夾一筷子到碗裡，看著這娘倆吃得香甜，小夏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饞鍋子的。
林琳吃了幾片肉，指了指茶杯，小夏又連忙給林琳將茶斟滿，轉過頭趙樂說要涮點這個那個，小夏又將趙樂說的菜每樣夾一些放到鍋裡。
吃火鍋有人給各種涮和各種夾菜倒水侍候，彆說林琳了，就是趙樂都覺得這頓飯吃的舒心。
就是那句話，看到你不開心，我們就能放心的開心了。
這頓飯吃了不過三分之一，包廂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林琳沒抬頭，隻吩咐小夏，“去看看是誰，不是什麼要緊的人你就打發了。”
小夏抽了一下嘴角，放下手中的筷子離開桌子側麵，準備按著大小姐的吩咐去開門。
不過剛朝門走了兩步，門就自外麵推開了。小夏見來人，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正常，“先生，家主人正在用飯，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那會兒聽小趙說小夏如何如何時，晏季還有些不相信，可小夏這一句‘家主人’，直接將晏季雷得外焦裡嫩。
不想搭理這個下屬，晏季繞過她，直接對著包廂裡的趙樂說道，“林太太，好久不見。晏季聽說您與令媛在此處用飯，冒昧打擾，還望見諒。”
進來的人趙樂認識，聽到來人這麼說，趙樂放下筷子站起身，笑著說寒暄的話。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林琳也放下筷子，然後自然的朝小夏伸出手臂，小夏怔了一下，連忙走過去伸出手臂讓林琳搭著自己的手腕站起來。
晏季雖然在跟趙樂說話，可眼角餘光卻一直關注著林琳。
臉上的神情，身體的自然反應和動作讓晏季眼底都是笑意。
“容我介紹一下，這是小女林琳，剛從國外回來。”趙樂對晏季說完，又對林琳介紹晏季，“這位是軍事統一密查組，調查一科的晏季晏科長。”
軍事統一密查組，簡稱軍同，不過大多數人都習慣叫他們密查組。
知道這人是乾啥的，無論是吻手禮還是握手禮，林琳都不想跟一個軍同的科長有皮膚接觸。
所以林琳沒有伸出手，隻對著晏季身體微微前傾的點了點頭，“你好。”
可能是第一次見麵林琳就表現的足夠高貴冷豔，所以這會兒子林琳這麼冷淡的表現鬮也讓晏季覺得正常。
晏季輕笑出聲，“原來竟是林小姐，到是晏四有眼無珠了。昨日從小姐借的那本書還未看完，等看完了便親自給小姐送回府上。”
“不必了，你若是喜歡就留著。”
趙樂聽到二人說書，左右看了看兩人的神色，出聲問道，“什麼書？”
林琳剛要回話，晏季就轉頭對趙樂說起了昨日同乘的事。
趙樂麵上不顯，心下又多了幾翻思緒。
這時店小二拿著大茶壺走了進來，說是給鍋裡添熱湯的。
等店小二出去，趙樂禮貌性的讓了讓晏季。
彆看是讓晏季同餐，可這話也是變相的逐客令。
哪想到晏季竟還真的留下來了。
趙樂見此無法，又讓小夏添了一副碗筷，重新叫了幾樣涮菜。
小夏不等林琳吩咐，就將那些已經煮老的食材從鍋裡撈出來，這才開始重新侍候飯桌。
趙樂剛剛已經被小夏服務過了，所以再吃起來的時候在麵對小夏這樣周到的服務時，神態和動作都很自然。
林琳那裡，就從來沒將自己當外人過，特有主子範。
於是小夏妹子就在自家領導的眼皮子底下，認真的做了一回貼身丫頭的活計。
服務雖然還有些生澀，到底挺有眼力見的。
涮菜，倒茶，還能每個人都兼顧到，可是辛苦。
可憐一位接受訓練的優秀特工已經從昨日的民國幫傭成了封建社會的賣身丫頭了。
嗚呼哀哉~
╮(╯▽╰)╭
飯畢，侍候林琳去包廂另一側漱口，又叫了店小二收拾殘桌，重新沏了壺茶，選了幾樣飯後水果和乾果瓜子。
等一一擺上桌後，林琳才滿意的讓小夏出去跟小趙吃飯。
出去吃飯？
那就是說不讓他們也吃火鍋唄。
聽明白了林琳的意思後，小夏很想問問這位大小姐。你吃火鍋這麼味道重的吃食，就沒想過會熏到彆人嗎？
放火的州官，真特麼可惡。
出了包廂，去停車的地方叫上小趙，兩人一邊小聲討伐林琳這個心眼壞的姑娘，一邊啃著沒什麼味的乾菜烤餅。
飯畢又是漱口，又是洗手，這才又回到包廂侍候大小姐去了。
唉~
林琳大方的時候那是真大方，可摳門的時候也是相當的摳門。
對於這種雙重身份，拿著兩份工資的‘特殊人才’，林琳若不是為了保持她大小姐的身份，都得出台一套獎罰政策了。
就剛剛，林琳都能找出好幾個理由將小夏這個月的工錢都罰乾淨。
想到這裡，林琳扭頭看了一眼坐在那裡喝茶的晏季，心底有些膩歪。
不管晏季為什麼陪她們吃這頓飯，林琳都不想與他有太多的接觸。
也許在資黨眼裡，工黨就是屬白蓮教的。而在工黨看來，說不定他們與資黨之間的事就跟隋唐演義差不多。
所以說立場這種事，真不好說什麼。
抬腕看表，然後看趙樂，雖然沒有說話，可一舉一動的意思彆說趙樂看明白了，就是晏季也清楚了。
“林小姐還有旁的事？”笑著問了一句林琳，晏季轉頭對趙樂邀請道，“多謝林太太和林小姐的款待，不知稍後晏某可有榮幸邀請二位去看場歌劇？”
趙樂沒回答而是將視線轉向林琳。
歌劇，電影什麼的，一聽這話就知道人家想要邀請的是誰。問她不過是客氣罷了。
趙樂看向林琳，晏季的一雙笑眸也看林琳。
“多謝美意，不過今天是臘八日，應該跟家人一起過節。”
言外之意就是你個外人哪涼快哪呆著去。
看晏季臉上的笑容僵住，趙樂抿了下唇，掩飾心底的快意，“晏科長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今日實在是不湊巧了。”
“哪裡，林太太客氣了，改日晏四自當登門拜訪。”說完這話，晏季便站起身，笑著對趙樂和林琳點頭致敬，拿起掛在一旁的帽子從容離開了包廂。
趙樂在晏季起身時還按禮節站起來了，林琳卻是坐得四平八穩。
等晏季離開，趙樂複又與林琳麵對麵坐下來。
“怎麼還跟他撞上了？這人心狠手辣，生性多疑。自他進入密查組，咱們許多同誌都栽在他手上。黨內部曾組織過兩次針對他的暗殺行動，可惜都被他躲過去了......”
躲過去還不是目的，晏季在查覺到工黨想要他的命時，還安排了一串意外，最後竟是借著工黨的手，幫他徹底坐穩了密查一科的科長寶座。
狡黠似狐。
林琳一邊自己動手剝桔子，一邊聽趙樂小聲跟她介紹晏季的身家來曆。
晏季具體出身是什麼，一直是個迷。眾人隻知道他行四，上麵有三個哥哥，但具體是真有哥哥，還是混淆視聽，就無人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