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掛斷六毛的電話, 晏季眼底浮現一抹彷徨和迷茫。
能對六毛說出那樣的威脅, 晏季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林琳看在眼裡了。
可她又是什麼心思？
沒有欲擒故縱，也沒有若即若離，仿佛他的心意在她看來...可有可無。
不, 她看見自己受傷時，眼底有心疼。雖然那心疼轉瞬即逝。可他卻看得分明。
心裡有些挫敗, 轉瞬間又被喜悅添滿。
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文件和辦公室外的那片狼藉，晏季不由苦笑。
若是沒有這場該死的戰爭，那該多好。
......
另一邊，王曉昨日吃了鱉，今天一早就過來拜訪宋雅嫻。
宋家本就是旺族，後來又因為幾場聯姻迅速成為民國數一數二的人家。做為宋氏族人, 在很多時候，隻這一個姓報出來, 都會讓人另眼相看。
王曉出身也不錯，父親是軍需處的軍需官, 母親還是家裡的正室。在她們這個名媛圈子裡, 也算是一號人物。
同時也是晏季的又一朵爛桃花。
晏季那麼一個搞情報出身的, 軍需官這樣要緊職位的人, 家裡能沒安插人手嗎？
所以王曉啥德行, 晏季了解的真比她以為的還要多得多......
其在晏季的心裡, 可以跟宋雅嫻並駕齊驅。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晏季對這位麵上嬌憨可人，實際陰毒刁蠻的大小姐有多麼避之唯恐不及了。
╮(╯▽╰)╭
宋雅嫻因空襲傷了臉，最近一直躲在家裡, 每天從早到晚隻做一件事，那就是折騰自己和能折騰到的人給她搗鼓美容祛疤秘藥和偏方。
可惜方法試了很多種，卻仍就沒什麼效果。
聽說王曉來了，宋雅嫻臉上就升起一抹嘲諷和厭惡。
當她們宋家是什麼地方，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上門？摸了摸自己的臉，宋雅嫻不乏以最大惡意來猜測王曉的目的。
來者是客，再怎麼不想見人宋雅嫻也得收拾了自己又在臉上戴了塊麵紗去下樓見自己這位‘情敵’。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了一回太極，王曉就將晏季和林琳往來親密的事‘隨意’的道了出來。
等王曉離開，宋雅嫻一把扯掉臉上的麵紗，頂著一臉猙獰的粗長蜈蚣疤砸了整間屋子後，這才叫了傭人過來收拾。
晏季的事情，宋家怕宋雅嫻再受刺激直接對她封鎖了消息。王曉拿她當槍使，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到底還是給她傳了消息進來。
對於晏季，宋雅嫻還舍不得做什麼，也不敢用什麼太強硬的手段。可對林琳這個狐媚子，宋雅嫻眼底全是陰鷙。
看一眼電話機，宋雅嫻唇角微彎，沒讓家裡任何人知道，悄悄撥出了一個電話......
尚且不知道被某人的桃花盯住的林琳，剛到家沒多久就接到跟考察團隨隊去延州的邀請。
電話是晏季打過來的，林琳因為之前找了晏季，此時也隻當是晏季吩咐的，也沒往心裡去。
等轉過天，晏季忙完手頭上的事去忙活延州考察團的活時，發現林琳的名字赫然出現在考察團的出行名單上，瞳孔微縮。
“這是已經確定好的名單？”晏季隨意的用手彈了彈手上的名彈，問的是輕描淡寫。
白簡點頭，“已經給江先生看過了。”
聞言晏季心裡驚怒，臉上也露出一抹冷淡，“白少校能力出眾，非我輩可及。難怪江先生如此器重，委以重任......隻不知江先生那裡可還有旁的吩咐？”
“江先生不曾交待什麼，”白簡抬頭看晏季，“隻說晏科長心裡有數。”
白簡是江先生親衛隊出身，屬於江先生的嫡係。他作為這次的領隊，政治意義更多些。
相較於白簡的明麵光，晏季此行的目的就不那麼光明了。
一個情報頭子，可以想見。
明麵上白簡是這次考察團的領隊，實際上他的主要工作是配合晏季收集更多延州那邊的情報。
也因此他沒有經過晏季就私自將名單呈遞給江先生閱目，就是對晏季的挑釁。
晏季心頭一跳，不確定白簡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江先生對他有所不滿，還是白簡在假傳聖旨？也或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晏季將名單往白簡桌上一放，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見晏季離開，白簡長吐一口氣，一臉捅了馬蜂窩的煩悶。
想到這事辦得，白簡真真是欲哭無淚。唉，都他麼是惹不起的祖宗......
晏季離開白簡的辦公室，一直到坐上自己的車這才變了臉色。
若是自己將她放在名單裡，也可以被人說一句風流韻事。但自己還未動，她就已經在名單上了，以她的身份和資曆，再加上白簡的態度...晏季有些擔心，她怕不是被人盯上了？
除了自己的調查一科，就隻有調查二科在山城。但二科的李科長被派去了瀘上重新組建資黨密查組申城站。
而在他們之上，還有密查組的組長陳老板，陳老板此時正在德國，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跟本不會被陳老板放在眼裡。
那麼除了密查組，盯上她的人又會是哪路人馬呢？
她那樣的性子，一身的硬骨頭。就是嬌軟輕笑都帶著玫瑰花的刺。想到她可能會和那些被大刑侍候的工黨一樣被嚴刑拷問，想到那些鞭傷，烙傷，各種酷刑......
晏季捂了捂胸口，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悶痛，仿佛還帶著心口發顫的刺痛。
閉上眼再睜開，晏季的眼底都帶出幾分連他都不知道的驚慌。
怎麼才能說服她棄暗投明呢？
......
晏季現在整顆心都快愁碎了。林琳那邊則是準備出發前抽時間為晏季將整本《飄》翻譯出來。
本來是想要將漢文像之前一樣直接寫在書頁上，不過寫著寫著，林琳又改了主意。
她從空間裡找出一個精裝筆記本，秋黃色的本皮角落還有著紅楓葉的暗壓圖案。林琳靠右寫了一個略大的‘飄’字，又錯了一排，用漢語堅版標注了作者名字和國籍。之後在下一排，略向下的位置寫上她的名字和漢譯的字樣。
弄好封皮，林琳找出筆尖最細的鋼筆，一字一字的將整本書的漢譯寫在裡麵。
這本書漢譯過來有八.九十萬字，再有三五天就出發了，林琳根本不可能寫完，前麵寫了幾頁，後麵的就直接上了魔法。
弄完了這本譯書，林琳也開始收拾自己出行的行李了。
她不準備帶太多的行李，出發那天就穿她常穿的那套方便行動和作戰的衣服。箱子裡再放一套同樣式的換洗衣服，一套旗袍和皮鞋預備有舞會的時候穿。最後再放一套睡衣，一雙拖鞋就OK了。
其他的，像是羽絨大睡袋，護膚品，防水布的折疊水盆，飯盒餐具，醫藥包這些小東西一裝，箱子也就裝滿了。
小夏傷了腿，已經從她房間移回了後麵的傭人房。現在她舒心的養病，林琳這裡也省了不少心。
小夏不在，林祥清和趙樂已經將需要林琳幫忙的電報機配件都送過來了。林琳當著他們的麵開起行李箱的機關，將東西裝了進去。
不過等他們離開，林琳就將這個箱子收到空間，又拿出一隻一模一樣的箱子放在房間裡，又將她收拾出來的行李放在裡麵。
為了方便攜帶，林祥清他們隻準備了五套配件，林琳又在空間裡複製了十幾套。與此同時，又準備了兩張機械車床圖紙和武器圖紙。
藥品是戰略物資，尤其是消炎藥。西藥來效快，可封鎖的力度也是最大的。中藥裡也有許多能夠消炎，隻要有藥方，配出有效的消炎藥不是問題。
林琳將她空間裡早前做的中藥消炎藥裝了三四百粒。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給張小五吃的那種速效補血的參須藥丸。
用一個密封盒裝了滿滿一盒參須，同時又將一些易栽種存活率高的藥材種子和藥方都準備了一份。
......
給的太多，也並不真是好事。所以延州那裡，林琳也隻能略儘一些心意了。
準備好捎帶過去的東西，林琳又開始心疼自己的胃了。
讓胖嬸做些肉乾，吩咐她等出發的前一天再做幾個鹵蛋。
熬一鍋全雞豬骨湯，之後大火燒乾，留鍋底最下麵一層微硬的凝固體。
從鍋中起出來，切成兩塊糖那麼大小，用油紙包糖果一般一塊一塊包好，放進一個小鐵盒裡，最後再帶上三斤掛麵，吃不慣那邊的吃食，就用自帶的鐵飯盒煮雞湯麵吃。
出發前晏季又讓人送了些巧克力和餅乾叫林琳帶著，趙樂也弄了些果脯乾果......
於是等到上飛機檢查行李的時候，林琳的行李讓所有人的視線直接飄移四十五度角。
(→_→)
本次去延州的考察團，總共三十人。
包括林琳在內隻有三名女性，另外兩個還是外國人。
二十七個男團員，除了晏季這個認識的，有二十位是國內知名人物和記者，二位資黨高官，一個考察團領隊。剩下的四個也都是外國人。
六個外國人裡有兩個是記者，另外四個都是這個時期有一定影響力的外國名人。
她負責英語和德語的翻譯，晏季說他主翻俄語，順帶能翻譯一些簡單的英語。
說起這個，不得不說是林琳和晏季竟都是以隨隊翻譯的身份進入考察團的。她還罷了，隻晏季...翻譯？嘖~。
林琳垂眸一笑，心裡門清。
除此之外，像是整個考察團為什麼男女比例如此懸殊，歸根究底，竟然出在那個工黨工妻的謠言上了。
這年頭，真特麼是什麼謠都能造得起來。
╮(╯▽╰)╭
晏季心裡肯定林琳這次去延州必是有要緊的東西或是情報傳遞。又想到林琳入考察團的事太蹊蹺，所以晏季早早就安排了自己人來給女士們檢查行李。
晏季早就安排好了，若是林琳的行李裡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能悄悄拿出來就悄悄的拿出來，若是不能，他到時候再想辦法攔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生起事端。
可讓晏季沒想到的是林琳的行李竟是這麼樸實，一時間有些怔愣。
資黨對外國人很友善，跟他們講人權。所以對他們的行李，也隻是檢查一下沒有有危險品便算了。
可對國人卻並非如此，他們檢查的很細致。
當然了，能進入這次延州考察團的國人不是國內知名人物，就是國內大報的記者，所以在檢查行李的時候，雖然檢查的細致，但也給予了一定的尊重。
機場這邊單獨準備了兩間相通的屋子，外麵是休息候機室，裡麵則是檢查行李的屋子。
先可著外國人進行，然後國人才拎著自己的行李進去檢查。
林琳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晏季和一對男女在裡麵，林琳進去的時候，女人站在一張寬桌邊，男人在晏季看過來的時候，識趣的走到窗戶邊望風景。
晏季上前接過林琳的箱子，輕巧的放在寬桌上。箱子才被打開，這間屋子朝外開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進來的是宋雅嫻。
晏季怔了一下，朝她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宋雅嫻也不以為意，站在門口看一眼林琳和林琳已經擺在寬桌上的行李箱，抬腳走了過去。
宋雅嫻找了白簡，讓他用林琳將一個早前定下來的翻譯擠出名單。她這麼做，可不是真讓林琳跟著晏季去延州的。
她利用關係將人安排進來，為的就是這一刻。
不管林琳有沒有問題，今天都會以通工罪被逮捕。
考察團出行任務在即，晏季隻能跟著考察團上飛機。等晏季離開，留下來的林琳會被如何招待，宋雅嫻已經想好了，先抽花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房間裡負責檢查行李的人，宋雅嫻一早就買通了。隻是沒想到竟然‘臨時’出了狀況換了不相乾的人。宋雅嫻知道後又不甘心錯過機會，一咬牙就掐著點進來了。
她臉上帶著麵紗，就站在那個為林琳檢查行李的女工作人員身邊。
陷害和預防陷害在看到宋雅嫻的那一刻，就被林琳放在了心上。
那女人雖然笑著，可眼睛裡的陰霾都快實質化了。林琳不傻，突然出現這麼一個人在機場，不論如何，都不能放鬆警惕。
林琳看她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直接上前兩步，將宋雅嫻從自己敞開的行李箱前拉到一旁。
“沒事？”
宋雅嫻怔了一下，“我有什麼事？”
聽到宋雅嫻反問，林琳還詫異了一下，然後一副沒想明白又懶得想的樣子，“算了，你沒事就好，可能是我眼花了。”
宋雅嫻眉頭皺了皺轉身去看林琳的行李箱，見那行李箱已經合上，正被晏季拎在眼裡，宋雅嫻暗暗咬了咬舌頭，氣惱不已。
東西沒辦法放在行李箱裡，宋雅嫻就準備放在林琳的身上。可一轉頭看到林琳的著裝時，更是氣得在心裡咒罵不已。
林琳身著一件暗紅色金線繡花邊的盤扣連衣裙，白色的腰帶將纖纖楚腰勒出盈盈一握的感覺來。
前短後長的裙擺上也繡了幾枝小巧精致的金色花蕙，黑色的長筒靴，緊緊的包裹著林琳的小腿。從裙擺和靴筒邊沿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林琳穿著肉色絲襪的一雙勻稱修長美腿。
鞋底有些厚，微微帶著點坡跟的樣子，這給身材嬌小的林琳增添了一點高度。
林琳的頭發仍舊編著一根辮子垂在胸前，不過頭上卻沒再戴任何的發飾，隻一塊淺色圍巾半包著頭發圍在脖子上。
林琳選的這條圍巾，夠長夠寬。可以是圍巾，也可以當披肩使，還可以當半個帽子口罩使。這種天氣出門是最好的選擇。
一件立領的黑色羊絨外衣，沒有衣兜，就連衣扣也隻有胸前用翡翠做的一個明扣和一排不顯眼暗扣。若不是有衣袖，看起來就是一件披風。
平時穿這件衣服的時候，隻扣上最上麵的明扣。若是感到冷了，或是遇到有風的天氣，再將那些藏在衣襟裡的暗扣扣上。
此時這件大衣一個扣子都沒係，就這麼敞著穿在身上。
宋雅嫻從上到下的打量了林琳一回後，心裡極不願承認這一身不是最美的妝扮，卻是最適合林琳的穿戴。
林琳今天不但美，也更凸顯她的氣質。
臉受傷之前，宋雅嫻也見過林琳。那時候的林琳一身精致修身旗袍，跟在父母身邊看著又乖巧又懂事。但今天，宋雅嫻才知道林琳更適合穿什麼了。
將一直捏在手心的山城防禦圖悄悄的揣進衣兜，雙手插兜的走到晏季跟前。
“照顧好自己，我在山城等你回來。”
晏季抽了抽嘴角，後退兩步用空出來的手捂著鼻子，笑得很尷尬，對宋雅嫻的話也堅決不回複。
宋雅嫻：......
林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