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餐廳賣的,也有剛剛火車停站,晏季在車門口買的。
剛剛的站台不大,賣吃食的也不多。晏季挑了一回,買了幾個茶葉蛋和在餐廳給林琳買了份西米布丁。
晚餐用雞湯塊和肉乾煮了掛麵,餡餅靠著爐壁烘熱吃了。
“感覺這一天天的什麼也沒乾,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林琳端著小茶杯,一臉膩味。
晏季朝她笑笑,“這才第一天。”
是呀,這才第一天。
受著吧。
“咱們這樣已經算好的了,剛應該是工黨的人在站台接頭,嘖嘖,工黨也不容易。”一看那造型和身上的凍瘡,晏季就慶幸工黨在給他媳婦安排任務時上了心。
“工黨?”林琳眨眼,有些懵,“你能看出來?”
晏季這人最龜毛的一件事就是自戀,但他的自戀還跟彆人的不一樣,更有些像護短。
但凡是屬於他的,無論是東西還是人,他都會越看越稀罕,越看越寶貝。
林琳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珍寶,一顰一笑都讓晏季看了心裡歡喜。
此時看林琳一臉茫然的樣子,晏季隻恨不得將人揉到懷裡。
俯身親了親自家寶貝疙瘩,晏季才一臉自得的回答林琳,“跟工黨打了那麼多年交道,早就聞出他們身上那股子味了。”
“...狗鼻子。”林琳也不得不承認工黨的特工和其他人站在一處,隻要眼睛尖一些的,都能看出那麼點鶴立雞群的味道。
一等車廂晚上也會熄燈,不過比較晚。
倆人一直等到熄燈前一刻,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各自去車廂頭的水龍頭那裡簡單的洗漱了一回。
晚上仍舊是拿著箱子墊著當床睡的。
火車半夜猛的一下來了個緊急刹車,若不是林琳早前就將炭爐滅了,端到坐椅下放著,指不定這炭爐子就飛起來了呢。
臨時刹車,車廂裡瞬間便喧嘩起來。林琳和晏季沒動,側耳聽著走廊裡的動靜,好多人都在詢問乘務員出了什麼事。
林琳他們倆就順勢聽了一耳朵。
那乘務員輕聲慢語,極禮貌的安撫詢問的乘客。他隻說不是啥大事,就是前麵的火車軌斷了。今夜緊急搶修一下,最遲明早五六點鐘就又能出發了。
聽到乘務員這麼說,林琳一頭的黑線。
這還叫不是大事?果然是強悍的時代,強悍的神經。
回過神,林琳又往晏季懷裡鑽了鑽,這樣也好,至少睡得安穩。
一等車廂裡的客人在知道了情況後,便都關上門各自睡覺了。見沒人再詢問,乘務員就守在車廂一頭,整個車廂安靜極了。
短小的床並不舒服,不過車廂裡安靜,車也停在原地,這一覺睡得還不錯。
早上起的並不早,倆口子肚子不餓,也就窩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說說孩子,再說說買房置產的事。
林琳有意在寶島置產,晏季並不看好那裡,“真想買地,不如在羊城附近買。”
寶島又遠又窮,沒什麼好買的。
“有的呀,”林琳眼睛轉了轉,笑得又壞又嫵媚,“寶島以後一定會比羊城更繁華,誒,晏組長,賭一把嗎?”
晏季咽了咽口水,搭在林琳腰上的雙手緊了緊,“賭什麼?”
“我賭那裡會跟現在的山城一樣。”
心頭猛的一跳,晏季看向林琳的眼神都帶著幾分無奈,山城是陪都。之所以成為陪都,好聽點說是戰略性轉移,實際上還不是時勢所迫。賭寶島將來跟現在的山城一樣,那是再遷都的意思吧?
“你對工黨就這麼有信心?”
“那必須的。若是我賭贏了,你以後就脫黨跟我走。若是我賭輸了,我,我就跟工黨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公平吧?”
晏季:“...行,一言為定。”
晏季總感覺哪裡不對勁,可想來想去,晏季也沒想明白,最後隻歸到他媳婦有可能賭輸了不認帳。他對黨國有信心,將來踏平延州,消滅工黨,他媳婦應該就對工黨死心了。
然而信心滿滿的晏季哪裡知道,林琳直接用一場必贏的豪賭將他套住了。
......
正如林琳所想的那般,走走停停走了七天才到了帝都。
到帝都的時候,林琳和晏季準備的吃食也吃得七七.八八了,因著是早上到站,倆口子便決定早飯下了火車再吃。
下火車時,倆人將小暖壺什麼的往箱子裡一放,拎著個已經空了的鐵水桶和兩個箱子就下車了。
這水桶可借了大力了,不然林琳非得矯情死。
出了站台,林琳和晏季分彆坐了一輛黃包車,直接讓人拉著去了四九城頗有名氣的酒店下榻。
到了酒店,好好的洗了一回澡,又換了身乾淨衣服,倆口子跑到餐廳吃了一頓正宗京味。
林琳惦記唐舅舅一家,晏季正好也有正事要辦。倆口子仍是叫酒店幫著買火車票,就出了酒店分頭行動了。
林琳沒改裝,仍就是一副洋人的模樣出門。
她的身份現在有些複雜,所以這次來帝都,林琳沒打算認親。按著去山城前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地址,林琳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舅媽的娘家李家。
李家大門虛掩著,從外門就能聽到裡麵刻薄嘲諷的聲音。
“......滿肚子的幺蛾子,慣會蹬鼻子上臉。......都說有借有還,姑奶奶您呐,啃嘞娘家還上癮了是吧?”
林琳記得原主曾聽舅媽說過的,李家也算是大戶人家,很講究規矩體麵。怎麼話說得竟是這般不客氣。
還有姑奶奶,這說的又是誰?
林琳還在聽,就聽見一個記憶裡應該聽過的聲音,低聲下氣的懇求,“嫂子,揚兒傷了腿,揚兒他爹又病了,再不請個大夫看看,人就耽誤了。我也不白借家裡的,這隻銀鐲子算利息,趕明錢湊手了,一個字不少的還回來。”
“快彆介,沒那指望。這鐲子姑奶奶也彆拿走了,上次借的錢正好沒還呢。這個就當上次的利息。”
“嫂子,家裡...”
林琳在門外已經聽不下去了,抬腳上前拍了拍虛掩的院門,“請問唐繼宗先生住在這裡嗎?”
林琳頂著一張洋臉,故意用發音有些歪的漢語朝著院裡站著的人問去。
院子裡隻有兩個女人,一個坐在院子裡嗑瓜子,一個低著頭站一旁。兩人臉上,一個刻薄刁酸,一個淒苦無奈,看見林琳進來的時候,倆人臉上倒升起一抹詫異和驚奇來。
林琳發現裡麵那個借錢的正是原主的舅媽李氏,眼睛閃了閃,林琳麵上不動聲色,又將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
舅媽撫了撫衣襟,一邊點頭一邊問林琳找唐繼宗什麼事?
“林小姐在國外捎了封信給他,我需要見到他本人。”
舅媽一聽林琳這麼說,臉上出現一抹驚喜,“是琳琳嗎?她在國外還好嗎?這麼長時間怎麼也沒捎個信回來,我和她舅舅每常想起都惦記得緊。”
說完轉身看一眼她嫂子,舅媽怕再留下來借錢會讓她嫂子說出更難聽的話,於是一邊抬腿往外走,一邊讓林琳跟著她。
林琳矜持的點頭,跟在舅媽身後走了。
至於李家那位‘嫂子’,林琳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
唐舅舅早就從李家搬出來了,現在租住在一個不大的小四合院裡。
離李家不算太遠,走了二十分鐘左右便到了。
小院又小又破,再加上此時天還冷,越發顯得蕭條破敗。
走到院子裡就聽到正房傳出來的咳嗽聲,聽那咳嗽的聲音,林琳不覺皺緊了眉頭。
怕是肺炎呢。
“快請進。”
“嗯。”
進了屋子,林琳打眼一掃,便也知道唐舅舅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三間正房,一進來就是堂屋。聽呼吸,東西兩間都有住人。
屋裡冷得很,沒一件像樣的家俱不說,竟是連個爐子都沒生。
農曆正月末,這樣的日子屋裡哪能連個火星子都沒有。
彆說病人了,好人都得冷出個好歹。
“咳咳,誰,誰來了?”
“替外甥女送信的。”舅媽聽到唐舅舅問連忙朝著東屋走去,“是個女洋人。”
這句的聲音就比較小了,不過倒是沒瞞過林琳的耳朵。
唐舅舅咳得胸口鈍疼,聽到媳婦這麼說,連忙讓她請人進來。
他現在下不了床,失禮之處也避不得了。
林琳回憶了一下原主的記憶,再看一眼現在瘦骨嶙峋的唐舅舅,心裡也有些不受用。深吸一口氣,林琳將在火車上寫好的信從手包裡拿出來遞過去。
唐舅舅接過信,激動的打開看。舅媽搬了把椅子給林琳坐,又轉身去燒水,沒有茶葉喝碗熱水也是那麼個禮。
唐舅舅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然後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後眼角濕潤,想說什麼,一張嘴又開始咳嗽起來。
“這是一百塊大洋,是林小姐囑咐我一定捎給您的。”從包裡拿出一卷大洋,遞給舅媽,然後林琳又繼續給自己代言,“林小姐一直很關心你們,也非常關心花國時局。資工兩黨已經進入合作階段,目前來看國內形勢大好。但實際上,整個世界都處在一種非常緊繃的狀態,第二次世界大戰......林小姐去年年初結婚,現在有一對非常可愛的雙胞胎......”
之後林琳又說了一些如果他們同意,今天晚上就會有人來接他們離開帝都。
願意離開嗎?
想到這一兩年發生的事情,他們還真的不願意留在帝都。尤其是後來帝都也成了倭匪的淪陷區......
當初林琳托人帶回去的那筆錢財,倒是都如數送到了他們手裡。唐舅舅拿了那筆錢,便想著在京城重操就業。
後來鋪子開起來,隻是人心不古,連鋪子帶庫房被人點了。錢沒掙著,將家產賠了個精光不說,還欠了不少債。
賣掉房子和首飾,才將債還清,可這樣一來家裡也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唐舅舅一輩子跟繡品和布料打交道,沒了東山再起的資金,最後也托人找關係進了一家布莊當了個櫃頭。
生活雖然沒了大富大貴,一時也是衣食不缺。舅媽李氏留在家裡,沒事接個繡活賣了也能貼補家用。
倆口子租住在這間小院,供唯一的兒子讀書,想著現在日子緊巴一點,等兒子畢業了,生活也就好了。
唐揚在寧城淪陷的時候就想去當兵,可惜輾轉了一圈回來,最後仍是在學校裡做他的學生。
可現在的學生呀,正經讀書的少,天天□□鬨革命的卻多。
自帝都淪陷,唐揚就跟著同學鬨革命,結果就是直接被局子裡的人打斷了腿。家裡又是花錢贖人,又是花錢給他看腿,本就沒多少積蓄的家裡更是雪上加霜。
這不,唐揚還不能下地呢,唐舅舅就病了。本以為隻是小感冒挺一挺就過去了,沒想到竟拖成了這般症候。
林琳套話的本事不小,幾句話間就將唐舅舅一家上京的事套了出來。
心裡暗暗罵了一聲唐揚傻缺,就更積極的勸唐家仨口去香江了。
唐舅舅的身體靠養,舅媽的身體也是強弩之末,再加一個還打著石膏腿的唐揚,這一家仨口留在這裡誰能放心?
無論什麼時候,話語權都是掌握在絕對的力量手中。
槍杆子底下出政權,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若是靠他們動動嘴,丟幾張傳單就有用,那誰特麼還會去打仗,搶兵權?
唐揚今天要是去參軍傷了腿,說不定林琳還能高看他一眼。可惜呀,折騰的倭匪都沒宰了他,就可見他多沒用了。
仔細的勸了一回,又拿唐揚說事。舉家搬離大陸,說不定唐揚還能長大些。
大多數父母在做任何決定前都會先想著這個決定對兒子的利弊,此時倆口子被林琳這麼一勸,倒是都心活了。
“揚兒他爹還病著,是不是等病好了再走?”
“不用。”林琳做事不喜歡拖拉,直接說道,“你們收拾一下行李,晚上會有人來接你們。他有飛機,轉眼間便能到。到了地方再看也是一樣的。”
頓了頓,林琳又說,主要是人家今晚就回去,你們搭人家的順風機,省事還省路費。
一聽這話,唐舅舅和舅媽倒沒再說什麼。林琳見沒什麼要說的,就起身告辭了。
出了唐家租住的小院,林琳仔細記下門牌號,便叫了一輛黃包車回酒店了。
林琳回來的時候,晏季還沒有回去。打電話到前台問火車票的事,過了一會兒服務員就將車票送過來了,林琳照例給了小費。
等服務員離開,林琳鎖上臥室的門,便利用門鑰匙去了香江的世外桃園。
先看了自家兒子,將小帽子給兩娃娃帶上。因著時間緊,林琳也沒去見林玨,直接將唐舅舅家的事交給索侖了。
不知道晏季什麼時候會回來,林琳交待完就回來了。
剛回來,就聽到外麵有開門的聲音。林琳呼出一口氣,覺得回來的正是時候。
晏季去接收情報,並且走私了一批手表。
晏季說這是他們的重要道具,林琳哼笑一聲賴得拆穿他。
拉倒吧,誰還不知道誰呀。
(→_→)
見林琳那小模樣,晏季雖然被她鄙視,仍就覺得愛得不行。知道林琳矯情得很,於是本來想要給林琳一個愛的擁抱的,最後還是敗在了林琳那些小習慣上了。
早上起床不刷牙不許親,吃完飯不漱口也不親親,抱抱時如果她沒穿外套,也不許自己穿著外套抱她。還有不許穿著外麵的衣服坐在床上......
將走私表裝在行李箱裡,倆口子商量著明兒就離開帝都了,今天晚上要怎麼過。
火車是明天下午三點的,今兒晚睡一些沒什麼。
晏季的提議是不能浪費了他們住酒店的房錢,怎麼也要睡夠本。
林琳則是饞嘴的妹子,來一回帝都能不吃個肚子溜圓嗎?
於是倆口子最終在床上商量了一回,然後再穿上衣服去吃烤鴨。
趁熱吃烤鴨,那味道美死個人。尤其是這年頭的鴨子和配料都是一等一的實在和無害。
高高興興的吃了一頓烤鴨,倆人又去百貨公司來了個小采購。然後晏季促狹呀,他眼尖的瞧了一圈,然後欠欠的給林琳指了個方向,讓她看熱鬨。
看著看著,林琳和晏季的臉色就是一變,腳下也轉了個方向朝著那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布偶貓,星扔了1個地雷,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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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得改改作息了,感覺整個人都頹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