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吃齋念佛,可林琳卻能看出她心中滅不掉的戾氣。
不得不的妥協,她委屈求全。
林琳知道她信佛。她上寺院,進廟宇,燒香拜佛,來尋找精神寄托,來超度自己將來死後的靈魂。來向佛祖述說她今生的所有委屈和傷痛。
見了人後,林琳抿了抿唇,便又裝了一回菩薩。
林琳告訴她,她的委屈,她的不甘,神佛皆知曉。她來世必會一生幸福美滿。又告訴她江家氣數以儘,她兒子可沒有皇位繼承了。問她想不想替自己出口氣。
怎麼可能不想。
憋屈了一輩子了,從結婚那天她就受儘了委屈,若不是為了兒子,她何必這麼委屈求全。
當初那混蛋要跟她離婚,她不肯,他們就說如果不離婚,她兒子這輩子也彆想回國。如果她肯離婚,她的孩子仍是江家嫡長子......
離婚不離家,從有丈夫的守活寡,到沒丈夫的守死寡,其實對她這個人來說,都習以為常了。
後來,她聽說兒子被人扣在國外當了質子。她恨不得殺了那對狗男女。可她不能,她的孩子還在國外。所以她咽下所有的委屈,對著那男人仍舊有禮有節,像從前一樣體貼他,照顧他。對那個明明什麼都有,卻一定要連她唯一有的名份都搶走的新歡也是放軟了身段,恭著敬著。
這一敬就是十多個年頭。十多年後她終於見到了兒子。見到兒子的那一瞬間悲從中來,滿肚子心酸,半天哽咽難以言語。
心疼兒子,也心疼自己。
然後當著兒子的麵,她就更不敢述說自己的委屈。以前夜夜哭泣是為了遠在天涯不能歸的兒子。今後流著眼淚到天明,卻是為了兒孫的將來,和前程,以及自己受了一輩子的委不公和落在心口出不來的憋屈。
終於,終於菩薩都看不過去,顯靈為她做主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菩薩...總不會害她的。
林琳點頭,滿意她的選擇。送了她一個觀音小吊墜,又給了她一顆上好的補藥。說一句‘心安處,天涯亦是故鄉’這才利用門鑰匙離開了這裡。
轉天報紙上就出現了一則離婚聲明,頭版頭條。
聲聲泣泣,字字血淚,從成親當天的尷尬,到那晚的獨守空房。再到初二回娘家,讓娘家闔族抬不起頭,最後逐於門牆。多年來獨自撫養孩子,贍養老人,持家睦鄰......
一件件,一樁樁,述說著江先生的不仁不義,也述說著一個女人一生的悲苦。
王氏隻上了些許時日的蒙學,並沒有多少文采。所以這麼一篇離婚聲明,了解的人便都知道不是她能寫得出來的。
但不管是不是她寫出來的,報紙一出來,繼倭匪抽煙抽壞了腦袋後,又一次轟動全國上下新聞出來了。
這一次,丟人的不單單是拋妻棄子的江先生,還有現任的江夫人。
那個仿佛眼睛被牛屎糊住的婚姻,已經成了世人眼裡的笑話。
什麼是愛情?
難道你們的愛情就是跟陳世美如出一轍的拋妻棄子嗎?
‘宋朝’的公主……
那麼這世上還真的欠了原配一個包龍圖。
林琳通篇寫了王氏的委屈,但字裡行間卻全盤否定了江先生那廉價的愛情。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江夫人氣炸了肺,深覺丟人的同時也跟江先生起了隔閡。不顧江先生黑成炭的臉色,轉頭就坐著私人飛機去了國外。
江先生也是氣得不行,看到江夫人說走就走,又急又氣的他直接讓人去奉化質問王氏是什麼意思。
然後還沒等消氣,又聽說在前線當參謀的長子也看到了報紙,將自己關在房裡一天一夜,等從房間裡出來後,人家直接給自己改了姓。
江大公子活到今天堪堪二十九歲,十二歲去申城讀書,十五歲便出了國。兩年前被允許回國,在國外被人當質子又是當小兵又是勞動改造,一呆就是十三年。
江大公子很是愧疚,回國後他被太.子的身份,江大公子的光環弄瞎了眼睛,他忘記了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也忘記了母親那麼多年受的委屈。他更忘記了國外的十三年來自父親的漠然和棄之不顧。
回國後,他投鼠忌器的過著日子。他自以為的孝順於母親而言又算得了什麼。
在鄉下老家,母親雖然仍舊住在江家老宅裡,可老家的風言風語跟刀子一樣利。受到的嘲笑和奚落能生生逼瘋一個人。
母親為什麼要咬牙忍下來,還不是因為自己?
母親為什麼委屈求全的討好父親,對那位夫人和善奉承,還不是為了自己。
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東西的江大公子直接給自己換了個姓。
想當年他老子年輕的時候總喜歡給自己改名字,現在論到兒子了,好嘛,人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直接改姓了。
江先生聽說後,差點沒被氣出中風來。
又是難堪,又是羞憤,也學著他兒子躲了兩天沒見人。
從離婚聲明一出來,晏季就聞到味了。他麵上雖然沒動,到底抽空回了一趟宿舍。
一進屋就發現他那喜歡用睡覺來省吃儉用的媳婦今天竟然不到十點就起床了。
不但起床了,還一邊澆菜一邊哼著曲子,不用看她亮閃閃的雙眸就能感覺到她的好心情。
是你乾的吧?
不,我是善良單純的小唐醫生,這種事情一定是上天的忍無可忍。
嗬嗬~
晏季苦笑一聲,坐到沙發上,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等到六毛打電話說是江夫人出國了,晏季氣得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們工黨是不是太過份了。
不過我要告訴你,江先生是江先生,資黨是資黨,不要以為這樣的手段就能打敗資黨,坐擁江山。
林琳斜了他一眼,高貴冷豔。眼底全是拭目以待。
(ˉ▽ ̄~) ~~
晏季忍不住走上前,抱著他那從來不嫌事大的媳婦啃了好幾口,這才又腳步匆匆的回了辦公室。
工黨什麼的,真是太討厭了。
善良單純的小唐醫生不能乾這事,那麼他那位抱著孩子回娘家的親媳婦更不能跟這事有關係了,晏季長歎一口氣,隻能無奈的替自家媳婦掃乾淨尾巴。
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嘛。
什麼事?
後世有開學季,你們資黨不過是趕上離婚季罷了。
所以不要大驚小怪的啦~
三天後,江先生這事的風波還沒過去,資黨又一高官也被前妻送上了頭版頭條。
然後這個時候,晏季估摸著江先生應該氣消了,便帶著那份登了江先生被離婚的報紙去了官邸。
他是去給前江太太開脫的,他說他偶然聽說前江太太並非熟讀詩書之人,她在奉化也許日常並不怎麼看報紙。他覺得蹊蹺,擔心有人故意抹黑他敬愛的江先生,便特意調查了一番。
隻是時日尚短,除了發現倭匪留下的蛛絲馬跡外,沒有任何線索。
一聽晏季這麼說,江先生也開始回想起前妻的種種賢惠和好處。然後江先生的火氣就更大了。
他要晏季務必找出暗地裡的魑魅魍魎,無論是倭匪還是漢賊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要放過一個。
晏季聞言,瞬間僵了一下,然後迅速回神捧了江先生好幾句,最後江先生有了台階下,便叫近侍將大兒子叫過來,再將那個去奉化問責的人也半路叫了回來。
他當老子的不跟不懂事的兒子計較了。
可惜他大兒子現在一心一意的就想要打倭匪,想要攢軍功,然後給他老娘一個不委屈,不再孤零零的晚年。
以前他當參謀,幾乎不上前線。現在但凡打起來,他都是第一個衝上去。
與此同時,大公子又開始偷偷想辦法聯係工黨那邊。樹下難成林,他必須另辟蹊徑。
值得一提的是大公子還給媳婦送了信。讓媳婦帶著孩子從贛縣出發,到奉化接了母親去瑞士避避風頭。
他怕他那老子盛怒之下再次傷害了他可憐的母親。
說起這個,大公子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母親在他回國後也死守老宅不肯跟他同住的事。
以前他還能說是母親不願遠行,可現在想想,那是母親擔心他夾在中間尷尬。
那麼一座鹽商老宅,卻隻住著母親一個人。他去贛縣就職的時候,也曾提議讓妻子留下來,可當時母親拒絕了。
他不知道是母親真的不想再讓夫妻兩地分居進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遺憾,還是已經看出他不舍妻子真正的心意。
他真的是太不孝了。
雖然過了兩天他也想明白這事不可能出自母親之手,可母親必竟是那個因,扒下父親和現任夫人臉皮的因。
天天將愛情放在嘴裡糟蹋,實際怎麼回事,不過是礙於位高權重不說罷了。
大公子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產生讓老婆孩子帶著老娘去瑞士的念頭。可這念頭就像在他腦子裡紮了根一樣,不吐不快。
雖然有些莫明其妙,不過當大公子聽說奉化老家被倭匪空襲,江家老宅被炸毀後,真真是又後怕又慶幸。
然而他也更加的堅定自己改姓的決定了。
從今往後他就跟著感覺走了。
(→_→)
話說回來,林琳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動手,還是因為江先生那天對晏季說的話。
反正倭匪已經不是問題了,攪亂一下資黨的名聲,與大局不會有礙。
然而與抗倭沒有防礙,卻能讓資黨更失民心。也能讓工黨的人有了警醒。
後院失火,不但失了民心,也會失了辛苦打拚出來的名聲和尊敬愛戴。
於是工黨內部好多人都引以為戒不說,工黨還專門出台了各種文件。
這類文件一出台,就被登到報紙上了,扇的人臉都腫了。
前線的戰事捷報不斷,後院的離婚聲明也是如茶如火的天天上演。
林琳與晏季的離婚聲明就是夾在這次離婚熱潮中登上報紙的。
不前不後,很中間的位置。
當晏季看到自己也上了報紙時,一口咖啡直接噴了出去。
“...其實這才是你的目的吧?”晏季揚了揚手裡的報紙,對著一旁吃餛飩的林琳肯定的問道。
“你那麼渣,你媳婦當然不要你了。”林琳聞言放下湯勺,臉上的表情眨眼間變得可委屈了,“我都懷孕了,你還不肯跟我結婚。晏季,你怎麼可以這麼渣?”
晏季:...…
作者有話要說: 爭取今天再來一章,時間爭取在十二點左右,爭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