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夏母合上劇本, 麵無表情地看著林苒:“這個戲我們不拍!”
夏父也看了幾頁了, 點頭,將劇本還給林苒:“泠泠不拍這個戲。”
林苒點頭,沒問為什麼。
一個家有兩個孩子, 大人一定會叫大的讓著小的,特彆是叫姐姐讓著弟弟。這樣的台詞都不用編劇修飾, 是真實發生在生活中的, 她小時候聽得太多了。想來,夏家這個兒女雙全的家庭也不例外。
夏母和夏父告辭, 米響見雙方不歡而散,有些尷尬,對林苒說:“我去送他們。”
林苒點頭,站在包廂門口看他們遠去。
走出一段距離,夏母突然對夏父說:“你們先走。”然後轉身走到林苒麵前,板著臉說, “大的讓小的是應該的,怎麼就是重男輕女呢?你隻有一個孩子,根本不懂!瞎拍什麼啊?”
林苒的臉色微微一變, 說:“我有弟弟。”
夏母怔住。
“你們可能覺得應該,覺得沒什麼,但小孩子會覺得很嚴重, 因為他們的世界太小了,小到隻有那個家,一點點不愉快都會讓他們覺得天翻地覆。”
夏母不知道想到什麼, 臉色微變,抿緊了唇。
“藝術創作會突出矛盾、強調矛盾、將矛盾尖銳化,但現實生活沒那麼簡單。我知道你可能隻是下意識地偏向弱小,哪怕是個妹妹,你也會覺得妹妹需要更多的照顧。可是,不弱不小的那個,難道就錯在她不夠弱、不夠小嗎?”
“……”
“既然沒有不愛她,就不要傷害她。”
林苒相信,夏父夏母隻是更偏疼小的那個,而不是重男輕女。
其實她的弟弟要是不死,她和爸媽之間也不會鬨到現在這樣。總有一個時候,他們對她是好的,弟弟也是可愛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解開心結了。
可弟弟去世後,他們在她已經21歲的時候又生了一個弟弟,她就覺得那個家從來沒有她的位置了。那個結,也徹底成了死結。
……
夏母走出私房菜館,丈夫孩子已經上車了。
夏父開車,兩個孩子坐在後麵。
她以前都是坐副駕駛,今天卻拉開了後座車門。
夏父疑惑地看她一眼,沒問,發動汽車。
夏母坐在夏泠身旁,夏泠隻得往旁邊擠。
夏盛陽問:“媽媽,你坐後麵乾什麼?”
“你過去點。”夏泠輕輕推了他一下,不想和夏母靠太近。
夏母卻一把抱住了她,她一愣,渾身僵住。
“泠泠……”夏母難受地說,“是媽媽不好,媽媽以後會改的。”
夏泠的手僵在空中,沒往她身上放,神情很平靜,好像明白她在說什麼。
夏盛陽一臉問號,本來在玩遊戲,這時候完全不敢玩了,乖乖坐好,縮成一隻鵪鶉。孩子天生是怕媽媽的,而他姐瘋起來比媽媽還可怕,現在兩人不知道發什麼病,他想想就發抖。
夏父擰眉:“你乾什麼?彆嚇著孩子。”
“沒事……”夏母鬆開夏泠,擦擦眼角的淚,認真地理了理夏泠的頭發。
夏泠不自在地扭開頭,從包裡拿出耳機,垂著頭一絲不苟地將耳機插在手機上,點開英語聽力,順理成章地閉上眼,臉朝著夏盛陽那方靠在座椅上。
夏母心如刀絞。她以前隻覺得孩子青春期到了,叛逆,哪知道是真的與她離心了!
到家的時候,夏母已經默默哭紅了眼睛。
夏泠說:“我去做作業。”
夏父看著夏母,有些無措。
夏盛陽問:“媽媽,你怎麼了?”
“你也做作業去!”夏母說,“手機給我!”
夏盛陽頓時崩潰,依依不舍地把手機交給她,磨磨蹭蹭地回房間。
夏父勸夏母:“那個林苒欺負你了?哎,沒想到她是這種人。”
“不怪她……”夏母說,“我去和泠泠聊聊。”
她是有點偏疼小兒子,但她沒有重男輕女,她也很愛泠泠的。
她給夏泠衝了杯牛奶,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夏泠的房門。
“進來。”夏泠聲音平靜。
夏母推開門,她頭也不台,認真寫作業。
夏母將門關上,走到她身邊,把牛奶放下,在她旁邊坐下來。
夏泠仍然埋頭坐作業,沒看她,低低地說:“我自己會做,你去輔導弟弟吧。”
夏母的心針紮一樣,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媽媽更愛弟弟?”
筆尖一頓。
“不是那樣的……”夏母哭道,“對不起……我們以後會注意的,好嗎?”
既然她主動提起,夏泠也就問了:“你們為什麼要生弟弟?有我還不夠嗎?”
夏母驚詫地看著她。這種話,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問過,夏母隻當她是小孩子爭寵,根本沒放在心上。現在夏盛陽都十歲了,她怎麼還在意啊?!
“你們就是更喜歡兒子是不是?”夏泠聲音有些激動。
夏母急忙搖頭:“不是!我們隻是想讓人陪你!”
夏泠覺得可笑極了:“難道不是我在陪他嗎?”
嗡地一聲,夏母感覺腦子挨了一記重錘,覺得這個女兒好可怕,不禁吼道:“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弟弟啊,你和他計較什麼?!”
夏泠的眼眶瞬間濕了。
看,就是這樣,一遇到什麼事就說他是弟弟,她不該計較。
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夏母,神情帶著一絲偏執:“計較你們更愛他啊。”
夏母崩潰了:“不、不是那樣的……”
“沒事,你們愛他吧。”夏泠無所謂地說,“等我滿了十八歲,自己賺錢養自己,不用你們。等你們老了,我也會儘義務養你們,你們不用擔心我不認你們,所以不用來騙我說你們愛我!不用討好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夏母激動地抓著她肩膀,將桌上的書本碰到了地上,“誰教你的!這些話誰教你的!”
“在吵什麼?”夏父衝進來,拉開她們,“大半夜的,也不怕鄰居笑話。”
夏泠抹了抹淚,撿起本子,繼續寫作業,手不停地抖。
“她要氣死我……”夏母對夏父哭道,“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瘋了!”
“你要哭外麵去!我要做作業!”夏泠吼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媽!你怎麼和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