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望牌上的變化就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可無論是洛螢身邊的王小田,還是那鞠躬作揖的老者,都無一人發現。
不過是轉瞬之間,就又變成了平常的千字文模樣,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洛螢雙眸微斂,儘管對於自己的第一次任務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這般神鬼莫測的手段,著實讓人心驚。
看著自己身前斑鬢霜白的老人家躬身,洛螢連忙抬手扶起。
“老先生萬萬不可,晚輩當不得如此大禮。”
雖然她有著自己這個身份的記憶,可對於眼前這處“誠和當”,除了今天剛識得的二櫃王小田,當鋪上下事宜她是一概不知。
但洛螢也從剛剛的話語裡聽出了些端倪,這位長須老者剛才開口先是叫她一句“大姑娘”,又喚了一句“東家”。
可按理來說,她是東家女兒,即便是叫也應該叫一句“少東家”才是。
莫不是......原身的父親已不行了?
“老東家三日前壽終,著令秘不發喪,喪儀一概從簡,交由曹道長處置,還請大姑娘隨老朽移步。”
...
洛螢坐在臥房之內,麵前是一黃花梨的長桌,房契地契,曆年總賬冊羅列於桌上。
除此之外,一個極為笨重的鐵質保險箱位於臥房床邊,洛螢不費多少力就成功打開,掏出了一個黑色簿子。
那簿子好似不知名的動物皮麵,觸碰起來冰冰涼涼。
洛螢翻開來,便是一個偌大的“當”字,她微微勾眉,繼續往後翻頁。
“三月初一,於鬼市淘得《道藏》殘卷一部,入地字號秘庫,二十三元整,不曾撿漏,卻也秀氣。”
“打鼓的有攢兒,見一金石錄,心喜之,奈何要價過高,有人欲合手購入,思來去,婉拒。”
“鬼市陳家老豆腐好吃,鹵汁清而不淡,豆腐嫩而不鬆,名為老豆腐,食之不老,妙哉妙哉。”
“三月九,聞泰和當秘事,有人以趙子玉假蛐蛐罐押當,泰和當三櫃打眼兒,誤以墨玉罐收入,做鬼之人難尋也。”
“小田於我身邊多年,早年尚有打眼,近年行事愈發穩重,隻性子節儉過些,日後我欲離寧,可將頭櫃交予。”
“寧伯年事漸高,近來眼花,撥算盤不利,於亨得利眼鏡行購得眼鏡一副。”
“吾亦購入金絲眼鏡一副,時下北寧多流行,年青人以著長衫,戴金絲眼鏡為榮,且趕個新潮。”
“購鏡後,去銀鋪看價,近來新朝安寧,銀價亦穩,一銀元可兌十一二銀角,一百四五銅元,舊朝銅錢銅板漸漸絕跡矣。時下米價每擔三元六角,暹羅米賤些,難吃。”
“再於洋裁縫店觀賞時下洋裝,有洋裙禮帽皮鞋,衣裙有喚做蕾絲邊之花紋,欲為吾女購入,奈何不知尺寸,作罷。入洋行購入拉美鋼筆兩支,待寄回奉。”
“三月十五,再趟鬼市,抓貨人薑大言近來做鬼,並黏子之人愈多,不可報撿漏秀氣之心,以免吃大當。”
“此言一出,思及多年往事,誠和當初開之時,有路過老者教導其孫,道是‘當鋪之當,乃上當之當’。”
“於鬼市不得收獲,隻吃驢肉二兩,烙炸丸子半盤。雜貨攤為吾女購入精巧妝匣一隻,合十五元七角。”
“再聞有人以二角小洋購入書信幾副,乃前朝大家之作,親筆印章位列其上,轉手五百餘銀元,撿了個大漏!”
“驢肉倌信誓旦旦言及為真,一笑置之。”
“驢肉倌其人傳聞話語不知真假,但驢肉卻是真,並非馬肉充次,食之甚香,甚香!”
“三月二一,北寧春末,飛沙走塵,漫天黃土,實在灰嗆,吾於鋪中坐櫃。”
“自晨起便心思不寧,正午有一著倒大袖旗袍女子入門,不去小田二櫃,偏生至我頭櫃,長發垂頭欲要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