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頓時急了起來,似乎很是著急。
小田叔將表與衣服直接放置在一旁的竹箱之中,語調高揚。
“不悔入當——”
而一旁的寧爺已經寫好當票,摺頭徐先生取出一木盒,少年頭則是將皮襖子疊起,準備收納裝標簽送入庫房之中。
洛螢坐在櫃台裡,聽見外邊的人鐺鐺鐺地不停敲著幾個大洋的聲音,似是檢驗真偽,隨後加快了腳步離開。
看著剛剛收入的皮襖子和懷表,洛螢有些不解。
如今夏日,若是急用錢,當皮襖子解個急,可懷表一隻也不便宜,又是平時用的,連這也要當了?
還沒等她開口問,王小田已經開口。
“剛才那人是個大煙鬼,癮頭上來了,可什麼當什麼。”
“下個月頭有錢就來贖,沒錢了就繼續當。”
洛螢點頭了然,但不管是小田叔,亦或是崔先生寧爺,連最小的少年頭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煙鬼賭鬼色鬼,這是當鋪裡最不缺少的客人。
趁著家裡不注意,把妻子的首飾嫁妝偷了,把孩子的學費搶了,把傳家的東西拿來當了。
當票拿走鮮少有見著回來的,就算是回來,也不是當初當的那人,許是拆東牆補西牆的妻子垂著淚前來贖回,亦或是眼睜睜地看著當了。
洛螢跟著徐長平拿著打包好的衣服和懷表進入號房,按照竹簽放好位置,算是完成了這一趟交易的所有流程。
...
距離鼎豐戲院的大火已過去了七日,洛螢中午吃過飯繼續出了門。
報紙頭條是警察廳對於火災事件的官方定性,鼎豐戲院電線外漏,戲院之內的蠟燭架子倒了引發火災。
鼎豐戲院的封條終於被解開,一乾人等都放回家中,聽說那戲院老板準備請得道高僧來做法事,大柵欄的瀟湘館和雲水樓也悄然對外開了門。
這些天聽了一肚子消息的洛螢心裡也漸漸拉出來了一條線,下午又慢悠悠地跑了幾處地方,問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當晚,洛螢走出當鋪,提燈行於夜色之中,路過天橋的野桃樹,順手折下一支桃枝。
夜色寂寂,春喜班的院落迎來一陣敲門聲。
“誰啊?”
大門並未拉開,隻透了個縫,隻聽得門外是一道稍顯歉意的女聲。
“叨擾了,勞您通傳一聲,在下想與劉班主一見。”
裡頭那人把門縫拉得大些,門口的燈籠和來人手提的馬燈清楚地看得到來人的影子,守門人心裡稍安,道了一句稍等。
急促的腳步聲行來,洛螢眼前的小門被拉開。
“這位小姐,不知這晚上到我春喜班所為何事啊?總不能是瞧上了哪個混球兒?”
班主拉開門,周圍的提燈照出來人的身影,襯衫馬甲,馬褲長靴,頭發高高豎起,身型利落,這一看就是個緊跟西洋潮流的洋氣小姐。
“劉班主,不才前來,是想借一件東西,見一個人。”
她長腿大步邁過門檻,走進了春喜班的院落之內。
劉班主眼中異色閃過,心裡正尋思著是班裡的哪個私下裡搭上了這大小姐的金窩,讓對方這就上門要人走了?
“還請您賜教,您這是要借什麼東西,見什麼人?”
劉班主語氣小心,引著眼前這位小姐往正房走。
院內夜風瑟瑟,掀起衣衫一角,昏黃的紙糊燈籠搖搖曳曳,一擺,又一擺。
隻見她大步向前,邁入正房之內。
洛螢看著眼前香火鼎盛的美人神像,語氣悠悠:
“借一件紫羅戲衣,見一見蘇瑤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