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我看你這西洋素描畫的有幾分模樣,小義你又沒有接受過正統的西洋美術教育,不過是自己看著彆人琢磨出來的,足以證明你在此道之上的天賦,送你去學校係統學習一番,日後未嘗不可做些彆的。”
聽著洛螢的話,在櫃裡的其他幾人也探著腦袋過來。
看著少年頭畫著的天橋戲台,一個個點著頭點評著。
“彆說,這個戲台畫的倒真一模一樣,連旁邊不遠的茶棚也畫出來了。”王小田嘖嘖點頭。
寧爺捋了捋胡須,“西洋畫法雖是奇技淫巧,與現實一般,倒是有些意思。”
崔子銘也探過頭:“確實,我聽說如今那警察局裡通緝犯的長相畫像都已經換成了西洋畫師來畫,這畫出來看的跟真人一模一樣,抓人方便的很。”
“螢姑娘說的沒錯,小義這光是看著人畫,自己連半個吊子都算不上也能畫的這般相像,確實有些天分。”徐長平拿起少年頭的畫紙仔細觀看。
少年頭麵上一苦,“我的東家誒,您可饒了我吧,我這就沒事兒畫畫,我看著天橋畫畫的那人,聽人說還是什麼西洋美術大學畢業的呢,那都淪落到咱這來了,我這一半路出家的,真學出來能乾嘛。”
“您沒看前邊胡同雜院裡那住的小學教員,一個月二十四元,還沒蔣叔掙得多呢,時常還不開響!”
在少年頭看來,那小學教員一個月才掙二十四元,可自家當鋪裡負責安保和打更的蔣叔,董家三兄弟都是一個月三十銀元,還包吃住,教員看著是體麵些了,文化人,可不頂吃不頂用啊!
“再說了,我這也就閒的時候去看看,這要是真讓我學這個,那我許是還學不進去了。”
少年頭連連搖頭,堅決堵住螢姑娘問自己要不要念書的事兒。
見他個人意見如此堅決,洛螢隻好作罷,等下次出門上街,可以去書店看看買基本西方美術的書籍拿回來給小夥子自看自學。
日子就這麼過著,一轉眼,就到了原身父親洛永誠去世後的“七七”之日,這也是洛螢與那位乾妹妹淩鈴約定好一同上山的日子。
北寧城外,西山觀。
滋哇兒滋哇兒的蟬鳴聲不絕,洛螢穿著一身襯衫配長褲,斜跨一布包,腳下一雙輕便布鞋蹬蹬地爬山。
她腳步輕盈地走一陣,就要回頭看看身後的兩人。
今天是洛永誠的七七之日,按理說,若是祭拜,那誠和當內的所有人都該來。
隻不過誠和當不可無人,滿打滿算誰也少不了,但當鋪內客人不多,少開一個櫃卻是可以的。
因此,這一次隨著洛螢前來這西山觀的除了淩鈴,還有大掌櫃王小田。
曹道人所在的西山觀位於北寧城外的西山上,西山不算什麼荒僻的地方,平日裡倒是還有京人前來郊遊,秋日裡觀賞紅葉。
但這西山觀所在的位置實在是偏僻了一些,在一處非主路的小山頭山頂,來一次簡直得過五關斬六將,翻山越嶺。
一行人與遊人已分開了一段時間,山路屬實有一些難走。
洛螢一身的武藝在身自然輕鬆,淩鈴與王小田也不是那養尊處優的人,平日裡街麵上沒少跑,王小田為了省幾個銅元的車費能走幾裡地的路,淩鈴在女中讀書每日也是運動的,從小到大乾活也有不錯的體力。
儘管如此,兩人爬山爬的還是有些氣喘冒汗,看著輕輕鬆鬆走在前邊的洛螢很是羨慕。
“姑娘哎,您慢點。”王小田喚了一聲。
這西山觀他來過一次,一路上也是他負責引路的,若說起景致,草木茂盛,鬱鬱青青,當真是不錯的,山澗溪流更是清冽甘甜,林中涼風徐徐,帶走熱意,在這呆著可比北寧城裡舒服多了。
被小田叔叫住,洛螢也停下來了腳步,靠在旁邊的一顆大樹上,地上螞蟻與各種不知名的蟲子爬過,若是不小心踩到什麼野果子,那可是招惹蟲子窩了。
淩鈴此刻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這位“乾姐姐”,她自認是體力不錯,而且是學校內女子籃球隊的隊員,跑跳體力韌性都是出類拔萃的,爬山也算不得什麼,隻是稍微有些流汗氣喘,加上這麼長的一段路,頭發和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濕。
但再看看自己的那位乾姐姐,彆說是冒汗,連衣服上都沒有半點褶子,用銀簪盤起的頭發還和上山前一樣,渾身上下一個頭發絲都沒有變化,更是不見半分氣喘。
這體力未免也太好了吧?
打開隨身的水壺喝了幾口水,淩鈴用帕子擦了擦汗。
今日本來母親也想來,但是為了避嫌,又怕落人口舌,母親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囑咐她和乾姐姐一起好生祭拜乾爹。
淩鈴的內心當然有很多的疑惑,比如乾爹起碼是個當鋪掌櫃,奉天老家又不是沒有親戚了,這人都走了,除了女兒過來,也沒個其他幫襯的叔伯兄弟。
再者這即便是乾爹要求的喪禮,可未免也太簡便,甚至有些奇怪,不回歸葬到老家的家族墓地,也沒有買什麼公墓,反倒是葬到了一般人幾乎想不到的道觀山上。
幾乎是憑感覺,淩鈴覺得其中定有什麼蹊蹺。
可理智告訴她,既然乾爹當初都是如此安排好的,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又何必去深究呢?
而眼前那位站在自己不遠處摸著樹根不知在端詳著什麼的乾姐姐,看起來身上的謎團同樣不少。
連呼哧帶喘地繼續走著山路,終於見到了破爛木門吱呀作響的的西山觀。
洛螢深呼一口氣,當初那西山觀的道童曾說過,今日曹道人必然在觀裡。
兩個月的時間,儘管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頗多,但心中的疑惑也積攢得越來越多,急需一人給予自己解答。
三人站在這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西山觀門口,洛螢輕敲木門。
“曹道長,有人在嗎?”
“在,等著。”
院內傳來一聲粗獷的喊聲,三人就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等候。
過了半晌兒,就見木門一下子被推開,一位身穿道袍的光頭大漢走了出來。
他看了眼前的三人,幾乎是瞬間將目光鎖定在洛螢的身上。
“你就是當鋪的新主人,永誠兄養在奉天的女兒?”
淩鈴看著眼前人有些呆住,洛螢也是一時愣住。
聽他的言語,這光頭大漢想來就是曹道人了。
隻是......曹道人不是道士嘛,這腦袋上的戒疤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