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什麼記者,洋人,教授,明星,太太夫人的,那這遊藝園不是就給這些人進來的,他們進來不花錢,自己和這些彆的店家都得賠錢供著不成?
經理解釋了好一頓,說這是免費的廣告營銷,這些人也就拿免費不花錢的票來一次,玩的好了,第二次就要收錢,他們覺得好了,拉了彆的人來,報社的主編記者這些自然會在報紙上大書特書,想一想,明星對喜愛她的追隨者說我們遊藝園好,會有多少追隨者過來一起玩?
又有多少看了報紙的人,相信這報紙上說的話,也來遊藝園瞧一瞧?
教授老師給學生講一講,我們這又能來多少學生?
這就是免費的廣告啊!
而自己花錢買遊藝園門票進來的人,吃飯,看影戲,照相,喝茶當然都得額外收錢了。
王元正明白了,這就是廣告。
之前自家婆娘看到那大牌子上的明星柳影小姐用什麼雅霜,膚白嫩透紅不老,那些女學生太太都去那百貨公司排隊了。
隻是這廣告還不夠,自家婆娘跑到彆家刺探軍情回來愁眉苦臉。
這一樓的小館子,除了那些擺小攤的,數咱家沒有名氣。
你看看那八大樓的飯莊子,還有出了名的菜係酒樓過來開的小館,咱家一個從前在街邊上做瞪眼食的,說出去都掉價,這來吃飯的哪能進來啊?
王元正也有些擔心,他們家的支起來的店招牌,就叫王家馬肉飯,馬肉,這進來的客人會不會嫌棄不吃馬肉,都去彆家了?
婆娘說彆家有的要開業時候贈送個小菜,還是贈個茶點,為了招來人。
這一家那招的店小二都是年輕人,那一家的還會說洋文呢,有的自帶老主顧,他們家也是要什麼沒什麼。
可這馬肉飯本就利薄,頂多是桌上給客人添著熱茶水,還都是那茶葉沫子衝出來的,送碟花生米更是送不起啊,他們哪能跟這大飯莊比。
這遊藝園開業之前日日夜夜的擔憂,心裡上上下下的,王元正有些時日都沒去管那個神碗,什麼神碗也比不上自家現在這買賣啊。
終於等到了樂世界遊藝園開業,那些拿著經理說的招待通票的人來了,有穿長衫的,還有那旗袍小姐,還有穿西裝的,有洋人,王元正見識到了不少名人呢,雖然他不認得幾個,但有著彆人解說,聽的也是津津有味,這個是什麼大報紙的主編,那個是北寧大學的教授,還有官府什麼局哪一家的公子小姐。
這幫人進來的架勢跟他當初沒啥區彆,處處瞧著西洋鏡,誇讚著什麼。這些人沒有幾個來馬肉館吃飯的,王元正的心裡又是有些鬆快又是有些失落,鬆快的是他們不來吃白飯,自家就少虧點錢,失落的是這些名人啊都不屑於吃馬肉飯,那之後來的其他人會不會也不吃?那生意豈不是好不了?
最開始開業,經理說著叫什麼不對外營業,都是給這些拿著招待通票的人來玩的,人少一點,不擠,王元正懂得這個道理,以前什麼大官皇親國戚出行不都得清場子,進一個酒樓吃飯都不留外人。可這群人大多吃飯去了四樓,或是在一樓的幾家八大樓分館子裡,進了王家馬肉飯坐下來吃的屈指可數。
王元正心急如焚,這要是以後大片的人來,雖然當初自己的設想很好,但這大片的人來都不進自家吃飯,這每一天的租金,洋樓裡用的是電燈,交的是電費,買桌椅板凳的錢,每天備料的錢,在這裡待著是舒服了,不用風吹雨打了,可天天那錢都在手指縫裡溜走啊。
要怎麼招來客人呢?
王元正愁眉不展的時候,隔壁的酒鋪貼出來了告示,說是要舉辦什麼勞什子的“呷酒比賽”,比拚這樂世界的酒王,王元正聽他們講了這比賽,心裡一驚。
一杯酒兩個小洋,就是二十個銅元。那酒有洋酒,也有啤酒,還有黃酒,果酒,花雕酒......
這比賽的規矩是,報名參加的呷酒比賽爭奪酒王之人,小洋二角報名就能喝一樽酒,呷一樽酒必須飲的乾淨,一杯喝完了下一杯免費無限暢飲,但隻能一杯一杯來,而且這酒杯必須喝乾才行,如果酒杯有剩,那這參賽飲酒者的比賽資格中止,之前喝過的幾杯也都要算做酒資。
王元正心想,這嗜酒好酒之人從來不少,真若是一杯一杯地喝下去,這隔壁的酒鋪還不知道要賠上多少大洋。
但又想著,那好酒之人隻怕一杯飲完就要接著飲,根本覺得這酒喝不夠,人的肚囊就這麼大小,就算是用酒灌了個水飽,到最後那一杯無法直接飲下,喝不下去剩下,酒資全算,又是店家賺錢。
文人多好酒,這時候拿著招待通票進來的主兒大多是不差錢的,又有不少好雅量,覺得自己酒量不錯,參加比賽之人一時許多,這飲酒的比賽時間是八個小時,還不到半天,就已經不少人喝得爛醉如泥,王元正看的是瞠目結舌。
聽聞最後不少人洋酒也喝,葡萄酒也喝,黃酒也喝,開始直接灌下去了兩三杯,沒過一會兒隻一口就不行了,大多數人都照價付錢,最後不過是兩三人贏得了比賽。
這呷酒比賽,隔壁的酒鋪一點沒虧,還賺了一大筆錢呢。
王元正尋思著,酒鋪能這麼乾,一杯酒小洋二角,自家的馬肉湯飯一碗也是小洋二角。
一杯酒下了肚除了嘴裡的酒氣,獲得了片刻的快樂什麼都沒有,可自家這一碗飯卻是實實在在的能吃飽啊。
他盤算起來自家若是辦這比賽,肯定不能指望這群拿招待通票前來的達官顯貴,而是得指望那些日後前來的普通民眾,若是有身高體大的大肚漢,這能白吃到飯食的機會可不會放過。
況且,王元正手裡還有神碗在!隻要有那神碗在,放到最後,不管這人肚子怎麼敞開吃也吃不完。
到時候,自己隻要出來喊停,來者隻能規規矩矩的照價付錢。這本來隻吃一碗飯的人吃了十碗,自己就是多掙了幾份的錢啊。
隻不過隔壁那酒鋪的比賽是許多人一起的,但王元正手裡隻有一個神碗,一次隻能來一個人。
這呷酒比賽都快速聞名,甚至引來了不少人詢問什麼時候辦第二次,有了第一次之後名聲就傳出去,即便是沒辦比賽的時候都主動上門,聽聞沒有比賽也不氣餒,還能順便留下來,一口傳一口,人傳人,名聲很快就出去了。
可王元正想著,到了飯點要是辦這比賽可就虧了,神碗隻有一個,比賽也隻能讓一個人來,為了不耽誤晌飯的生意,他這比賽得放在沒人來吃飯的時候。
這樣的話,飯點生意好的時候掙錢,早上晚上沒人來吃飯,但是有人來比賽的話也掙錢啊,一個人就相當於十個人!
王元正的小算盤打的是劈裡啪啦響,他下意識地忽略了賈二的慘狀。
畢竟王元正自己用了那神碗三四次,除了這碗裡的東西吃的是真好吃,他也沒覺得自己出了什麼事兒。
況且就算拿出去用,也都是不一樣的客人,不是賈二似的天天用這碗,肯定不會出事兒。
樂世界遊藝園已經開業了半個月,大片大片的京城群眾湧來,王家馬肉飯的生意跟王元正想的一樣,那些有錢人自然是不會吃的,但老百姓們在這裡轉了一圈又一圈,除了真帶了家底,舍了銀元帶著一家老小來嘗嘗好的,大部分人尋尋覓覓一圈之後,能扛住餓的就硬抗一天準備出去再吃,扛不住就來這王家馬肉飯吃一口。
二十銅元一碗的馬肉飯,乃是這樂世界遊藝園裡最便宜的吃食了。
“吃啊,老兄,加油,第十碗了,吃啊。”
“快吃,快吃,時辰就要到了——”
周圍看熱鬨的民眾又來越多,叫聲呼喊不小,王元正一手拿著破表,已經站在了這個挑戰者的身前,他準備隨時按住這碗。
洛螢看著眼前的此情此景,那正在大口往嘴裡刨飯的大胃王挑戰者麵目猙獰,雙眼通紅,幾乎是在吞食著。
這種吃相不太好看,況且比的是吃得多,圍觀之人遠遠地數著那吃完的飯碗,沒有人在意這參賽者的吃相。
隻是她覺得有些不對頭,這吃相有點像是瘋魔了,那參賽者的眼神像是被吸住了,渾身都散發著“吃”,“吃”,“吃”的氣息。
洛螢輕揉眉心,順手做個安檢。
她眼神一滯,那碗裡哪有什麼飯,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這男人不過是對著一個空碗始終在扒著,往嘴裡塞著。
而這正奮力扒飯的男人身上,絲絲微不可查的精氣正隨著他扒飯不斷被納入碗內。
【丁卯,碗,作用不詳。】
洛螢腦子裡快速過了一遍《鎮詭當簿》之上的遺失記錄。
而當鋪的詭物們對於這隻碗似乎也不甚了解,隻知道它十分擅長偽裝,據說曾經流入宮廷,乃是皇帝藏品,禦用之碗,甚至引了江湖大盜夜半闖入宮中盜走。
洛螢看著那正被人捧在手裡的碗,她眉頭微皺。
這個店家辦的大胃王比賽,這最後一碗飯用的是這個碗,如果說這店家不知道碗有問題定然是假的。
可眼下這麼多人在這裡,她該怎麼把這碗弄到手?
“這一碗飯吃的越來越慢了。”
“哎呀,都是剛開始前三碗能吃,之後速度就慢下來了,第七第八碗就硬塞,第九碗勉強,不知道多少人折在這最後兩碗飯上了。”
那人突地站了起來,站著刨飯,周圍的圍觀群眾搖著頭。
“這該吃不下去,站著也吃不下去啊,馬上就到時候了。”
“聽說這人都是第三回來比賽了,前兩回輸了這還不安心,又來,十碗飯吃不下去那就是兩塊大洋。”
洛螢聽著這話,她眼神一凜。
就在這個時候,店老板看著懷表時間正要喊停,那抱著粗瓷大碗扒飯的參賽者突然扔下了筷子,抱著手裡的碗就要往外跑。
好像要吃完了不想給錢端著碗直接跑一般。
可這店門口因為比賽的緣故本就聚了不少的人,洛螢正錯位上前。
這人和他懷中抱著的碗正好被洛螢抓了個正著。
“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吃不完就吃不完,怎麼還要跑了呢?不給錢霸王餐啊!”
不等這店老板開口,周圍的群眾們已經驚呆,有人率先開口指責。
“這若是沒帶夠錢,我們湊夠了也是成的,這吃不完就跑,這位兄弟可不地道。”
王元正見了這人差點拿著自家的神碗跑了,心裡是一上一下,心都要跳出來了。
眼見著一個年輕小姐剛好幫忙抓住了這人,王元正此刻隻想找回自家的神碗,把這事糊弄過去,不要被人發現了神碗。
他正想說算了算了,就聽著幫忙抓人的小姐開口:
“老板,這人吃飯不給錢往外跑,可是要報與警察?你可不能息事寧人,這剛開門,日後這般行徑的人多了,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就有人欺負上門來吃霸王餐了。”
一聽這話,周圍的群眾也幫腔。
“是啊是啊,小姐說得對。”
王元正此刻隻覺得這小姐多管閒事,他正待開口,卻見這小姐眼前一亮,似乎對著不遠處招手:
“舒警官,你們也在啊,這有人吃霸王餐要跑,你們在這正好能處理了。”
此刻剛走到一樓不遠處的舒九與夜梟一臉懵逼,那位主突然叫住了他們倆,語氣還這麼親近客氣,這是要乾嘛?
洛螢看著剛好出現的舒九和夜梟,一點都沒有剛才冷肅拒絕兩人的樣子,這現成的工具人,送上門,不用白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