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小狐狸出聲提醒,敖金言在身後的家夥不再掩飾自己殺意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那是一種被天敵盯上的緊繃感。
儘管在凡人心中,神龍威嚴,算是天地間一等一的神獸,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是有天敵的。龍族,和各種近龍形的蛟類、蛇類,幾乎都身在某些天生神異的鳥類食譜上。
敖金言直覺來者不善,瞪了眼還發抖的小狐狸:“還不快走。”
小狐狸“嗷”地一聲化了原型,原本捏在手裡的傳單撒了漫天,四爪落地飛一般地奔了出去,還沒忘了叼上那份叫花雞。
敖金言這才緩緩轉身。
他身後有一雙眼睛,那是一雙屬於鳥類的眼睛,對方毫不遮掩自己的本體,在屬於人類的街道上展露了神話中才存在的巨型鳥身。
有一些妖界的老古董並不喜歡化作人形,它們自傲於自己的身份、血脈,認為化作人形是自降身份。這些老古董很少行走世間,一般待在深山老林裡,或者是自創一方小世界繁衍生息,但它們多半同樣脾氣古怪且實力強大。
這隻巨鳥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敖金言身為龍族,很少見到這種睥睨的姿態,但這位或許確實有這個資本。
——這是一隻金翅大鵬鳥。
傳聞中一種酷愛食龍的強大神鳥,如果大部分鳥號稱的“食龍”是吃有些許龍族血脈的河鮮海貨,這位可是上古年代真真切切吞食了真龍的。
敖金言聽說這位已經皈依佛門了,至少近千年都沒聽說過他出山吃龍了,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撞上!
敖金言心念急轉,擺出了過年回家見長輩的老實表情:“前輩,你這是……”
金翅大鵬鳥盯著它,眯起了眼,尖尖的鳥喙微張,口中聲音沉悶如雷:“小子,就是你這鱗片還沒長齊的小爬蟲,敢說我們飛禽家的女兒長得都像土雞?”
“誰他娘的在外頭汙蔑我!”敖金言也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汙水哪還記得什麼禮貌待人的屁話,當即擼起袖子指著那金翅大鵬鳥的鼻子罵道,“老子從來不隨便罵女孩!”
金翅大鵬鳥也大怒:“豎子也敢在吾麵前自稱老子!我看就是你這個滿嘴不乾不淨的臭小子說的!”
“什麼‘世人都說龍鳳配,可凡人哪裡知道雌鳥都長得跟土雞似的,哪裡配得上我們龍族,還是青丘的狐狸瞧著討人喜歡’,就是你說的吧!我方才還看見你跟青丘的狐狸說話了!”
“等我教訓了你,就殺去那青丘,教教這群走地土狗知道什麼叫天生尊貴!”
“誰特麼還模仿我的語氣說話!”敖金言氣急了,當即也現出原身,蜿蜒盤踞的青龍毫不畏懼地對著金翅大鵬鳥怒吼,“我說了不是就不是!”
“你這老頑固是不是聽不懂話!有本事拿出證據來啊!”
“哼,還敢不認,老子打得你認!”金翅大鵬鳥一聲厲嘯,振翅飛撲而下。
敖金言奮力抵抗,然而道行差距太過明顯,險些被它翅膀刮起的颶風掀了個跟頭,隻能狼狽地匍匐在地麵,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堂堂西海龍太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敖金言仰天長嘯,憤然昂首直撲金翅大鵬。金翅大鵬雖然怒火中燒,但看樣子也沒打算殺死他,他並沒有動用自己最尖銳的腳爪,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揮動翅膀當頭把敖金言拍了下去。
轟隆一聲,柏油馬路被砸出一個深坑。
不遠處,正站起來幫司南星端碗進廚房的燭幽君忽然抬起頭,一個當值的陰差一溜煙奔進來,火急火燎的,差點絆個跟頭給司南星當即跪下拜個大年。
司南星扶了他一把,有點好笑:“這是怎麼了?”
陰差來不及道謝,催著燭幽君說:“燭幽君!不好了!M市來了個金翅大鵬鬨事,好像把龍宮的小太子給打了!三界互助委員會已經在路上了,但去的人根本不敢勸架!”
“咱們老大說您要是有空幫忙走一趟吧!”
“什麼龍宮小太子?”淞澤刷地站了起來,臉色奇差,“不會是……”
他話還沒說完,又有人闖進了這間小院——是李宜仙。
這位向來清冷如天山雪蓮的絕色美人神色冰冷,手上提著一份叫花雞,身後還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狐狸,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我也收到消息了,委員會已經把當地封鎖,凡人看不見發生了什麼異狀,但是……”
“但是他們說,龍族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她身後的小狐狸已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龍太子不會死了吧?我、我隻看見好大一隻鳥,我已經儘快去叫救兵了,我、我……”
“不可能!”淞澤臉色鐵青,“他是西海龍宮的小太子,身上一定有能保命的東西,不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死掉!”
李宜仙臉色也不太好看:“但那是一隻金翅大鵬。”
淞澤身形晃了晃,猛地騰雲而起,朝著陰差剛剛指的方向飛奔而去。
燭幽君皺了皺眉頭,也打算跟上去。
“等等。”司南星叫了他一聲,有些緊張地問了一句,“燭幽君,你說天底下能跟你動手的妖怪不超過一隻手的數,那金翅大鵬……在五個數裡麵嗎?”
燭幽君對上他的視線,明白了他在擔心什麼,笑了笑:“他還不算。”
他忽然朝著司南星伸出手,“你要去嗎?”
“啊?”司南星愣住了,“我、我去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