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還是有些睡不著。
一隻結實有力的臂膀伸了過來,從她脖頸下穿過,將她摟在懷裡。脈搏就挨著脖頸上細軟的肌膚,聲聲震耳。
她更睡不著了,就伸出小手去勾胤禛,聲音軟的像水:“爺。”
那胳膊抽走了。
烏拉那拉氏心裡一驚,眼角就沁出淚來。
緊接著,她發現弘暉被抱到裡麵,她被攏進一個結實的胸膛,隨著胸膛震動,耳邊傳來低沉的男音,呼出的熱氣就在她耳畔:“乖,睡覺。”
烏拉那拉氏紅了臉,閉著眼睛被箍在懷裡,肌膚相貼,帶來無儘的慰貼。
她睡著了。
胤禛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將她往懷裡攬了攬,也跟著睡著了。
等第一天早上,烏拉那拉氏醒了,就發現懷裡抱著自家爺的寢衣,不由得羞紅了臉頰。
而一旁的弘暉就睜著烏溜溜的雙眸看著她,還奶裡奶氣問:“你抱阿瑪衣服作甚?舍不得嗎?”
“問這作甚,想挨揍嗎?”烏拉那拉氏柳眉一挑,擰了擰弘暉的小臉,故意嚇唬他:“額娘打人可疼了。”
弘暉皺巴著小臉,可憐巴巴道:“暉暉崽餓了,能吃完再打嗎?”現在打他的話,又疼又餓,也太慘了。
以前經曆的苦多了,現在有些吃不得苦。
總得讓他占一樣。
烏拉那拉氏在他忐忑的眼神中,認真的思索一下,才淺笑著親親他的臉蛋,哼笑:“額娘先記在小本本上。”
弘暉還來不及笑,就聽額娘補充:“有空再揍。”
弘暉:QAQ
有些話,說了爭如不說。
他不想聽。
見他這樣,烏拉那拉氏沒忍住淺笑出聲,伸手將他抱起來,一道去洗漱,溫柔道:“暉暉崽這麼聰慧乖巧,額娘怎麼舍得揍你。”
弘暉這才笑開了。
不用挨餓也不用挨揍,真的好棒。
他吃東西,都忍不住笑的彎起眼睛。
看著他可可愛愛,烏拉那拉氏心情也極好,想想夜裡她自己的小情緒,讓她覺得她肯定是被奪舍了。
她怎麼會患得患失。
肯定不會。
“走吧,今兒該給你瑪嬤請安了。”她換著衣裳,輕聲道。
弘暉乖乖點頭,軟聲道:“走吧。”
娘倆又穿上雪青外袍,披上披風,這才往宮裡去。
神武門處的侍衛一見是四貝勒府的馬車,哪裡還敢攔,趕緊打開門叫人進去。
等到了永和宮,德妃已經備好茶點,好生的等著了。她笑吟吟道:“早盼著你們來。”
說著她溫柔的拉住弘暉的手,笑的非常慈祥:“好乖的孩子,又長高了。”
她一邊誇著,一邊從手腕上捋下手鐲塞到弘暉手裡,輕聲道:“拿去玩吧。”
烏拉那拉氏盯著那手鐲,險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她笑吟吟道:“額娘,弘暉還是個小孩,哪裡能收這麼貴重的東西,他不值得。”
說著就拿過手鐲,雙手捧給德妃,盯著她眼睛道:“他男孩子皮實,戴不得這個。”
說完她就往德妃手裡遞,不等德妃接住,她就鬆手了。
手鐲叮裡咣啷的碎了。
碎了一地的渣。
烏拉那拉氏眸光閃了閃,唇角微翹,在抬眸的時候,卻又恢複成手足無措:“兒媳手腳粗笨,竟連手鐲都拿不住,趕明再賠額娘十個,也算是四爺的孝敬了。”
她一番話,連消帶打,氣的德妃麵色鐵青,偏偏又說不出話來。
弘暉看著氣氛不對,就往烏拉那拉氏身前一站,隱隱擋住她,一邊小心翼翼的看她的手:“額娘沒紮住吧?”
他心疼的鼓著小臉蛋呼呼。
“沒事。”烏拉那拉氏安撫的拍拍他的小腦袋,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慢條斯理的啜飲著茶水。
德妃氣的心梗。
偏偏如今弘暉日日在萬歲爺跟前,讓她不敢有動作。
往常都是烏拉那拉氏坐冷板凳,但是今天,德妃終於體會到冷板凳的滋味,好不容易熬過一盞茶,烏拉那拉氏說要告退,她就迫不及待的揮手,恨不得說你趕緊走吧。
出了永和宮,烏拉那拉氏還繃得住,等再遠些,她就忍不住笑出來。
弘暉昂著小腦袋,牽住額娘的手。
“弘暉快有額娘高了,暉暉崽會保護額娘的。”他奶裡奶氣道。
烏拉那拉氏點頭,溫柔道…“好。”
兩人還未走到禦花園,就被小太監給截胡了,說是萬歲爺聽說小阿哥進宮,特意來叫他去玩。
其實進宮來都應該給康熙請安,但康熙沒空見,所以都選擇朝著乾清宮的方向行禮問安,就算是去過了。
弘暉被小太監抱走了,烏拉那拉氏就自己慢慢的走回去。
“皇瑪法~”熊貓崽崽蹬蹬蹬的奔過去,撲進康熙的懷裡,軟糯糯撒嬌。
康熙趕緊護住他,板著臉凶:“這麼滑的雪,跑這麼快做什麼。”
弘暉嘿嘿笑:“因為想皇瑪法了。”
眾人:……
你們爺孫倆彆這麼膩歪。
眾人就見弘暉呲著小米牙,躺在萬歲爺懷裡,美滋滋的吃著點心,還有帝王喂奶服務,這簡直是眾人不曾想過的場麵。
由此可見,弘暉到底有多受寵。
這個四貝勒府的小阿哥,要比想象中還要得寵些。
弘暉吃口點心,膩了就著康熙的手喝奶,舒坦的不得了。
康熙陪他玩著,一邊聽眾人彙報,這裡有問題哪裡有問題,聽的他心頭火起。
“照你們說,這黃河水患,竟無法子可想?”
康熙手一抬,憤怒的想拍桌,對上弘暉軟糯的眼神又放下了。
眾人鬆了口氣。
弘暉認真的聽他們議政,黃河水患的問題太久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但馬上要過年了,代表著春天快來了。春天來了,這水患也就近在眼前。
等眾人退下,康熙揉了揉眉心,惆悵的歎了口氣,水患之下,百姓流離失所,到時候比現在還頭疼。
弘暉給他遞了杯茶喝。
“水患終究是會解決的。”他軟聲安慰。
康熙點點頭,摸摸他的小腦袋,笑眯眯問:“最近功課怎麼樣?”
弘暉呆住。
我安慰你你卻問我功課。
殺人還要誅心。
他彆開小臉,當聽不見,窩在康熙懷裡,奶唧唧問:“皇瑪法,你說人這一生應該做什麼?”
康熙盯著他的眼睛,輕笑:“朕也一生,所求不過仁君罷了。”
可是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枷鎖。
“那你能疼疼阿瑪嗎?”弘暉掰著自己小手指,奶裡奶氣道:“我心疼阿瑪。”
康熙捏住他臉蛋上的肉,揪了揪:“你心疼你阿瑪,你怎麼不心疼朕?”
“心疼呀。”弘暉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往他懷裡拱了拱,甕聲甕氣道:“皇瑪法坐擁天下,還有暉暉崽真的乖的孫孫,又羨慕又心疼。”
他這話把康熙逗笑了。
“真是個小機靈鬼。”康熙摟著他,索性叫魏珠把筆墨紙硯備好,他一筆一劃的叫著弘暉練大字。
塞了一腦袋煩心事,陪孩子好生的玩玩才好。
弘暉被逮著寫了一上午的大字,小手都摁出痕跡來了,當康熙說他要忙。他屬實鬆了口氣。
崽崽不易。
等到用膳的時候,他又快活起來。
“哇哦,好多好吃的。”如果說皇宮有什麼讓他流連忘返的,那必然是禦膳房,實在有太多好吃的,根本吃不過來。
弘暉小嘴巴圓圓,吃的非常開心。
而康熙就喜歡他這逮著什麼都快活進食的樣子,也能跟著多吃些。
看著他就高興。
弘暉吃完就趴在康熙懷裡玩七巧板,努力的拚出各種圖案。
而康熙在批折子,累了就玩玩他軟乎乎的小肚子。
弘暉一骨碌爬起來,突然想起來:“皇瑪法,這不對啊,您為甚不傳召個貌美小妃嬪,紅袖添香,嬌香滿懷?”
他奶裡奶氣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
康熙:?
你在說什麼。
他上下打量著弘暉,看著他無辜清澈的眼神,冷笑:“魏珠,去傳召老四進宮。”
弘暉:?
你在做什麼。
突然傳召阿瑪作甚。
等胤禛急匆匆趕來,他看了一眼弘暉,這才躬身請安。
“啪。”一折子被扔下來。
胤禛心裡一跳,以為是有人彈劾,說的過分了汗阿瑪才這麼生氣,他還在琢磨,難不成他剛開始就敗露了。這不可能。
然而汗阿瑪就是把他叫過來罵了一頓。
“紅袖添香?嬌香滿懷?”康熙一拍桌子:“四貝勒倒是好享受!”
胤禛:?
他最近抱著懷孕的福晉,連親吻都要小心翼翼,什麼時候紅袖添香嬌香滿懷了。這就算風聞奏事,也太離譜了。
弘暉也呆住,這關阿瑪什麼事。
簡直無理取鬨。
但康熙就認為是胤禛教壞了,還很生氣,冷聲道:“你倒是會以退為進。”
先前胤禛說府裡不必進人了,他對這個不感興趣,他想著老四額娘已經去了,和德妃又不大親近,無人替他張目,這次選秀便多給兩個。
“這次選秀,你府上朕看不必進人了。”就守著府裡的女人過日子。
他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
弘暉聽見不進人就高興了,這樣額娘就不會生氣了。
康熙越想越氣:“滾滾滾。”
胤禛告退滾走,他臨走前沒看弘暉一眼,就擔心給他帶來麻煩。不過府上不進新人倒是挺好,也算是歪打正著,他挺喜歡這個處置的。
弘暉狗腿的給康熙捶腿,一邊軟乎乎撒嬌:“皇瑪法不氣了,你氣啥呢?”
他都沒看明白。
“你還小。”康熙摸摸他的腦袋,到底沒說明白。其實紅袖添香不打緊,但是不能教三歲半的崽了解這個。
他不挨揍誰挨揍。
弘暉疑惑的看著他,但是康熙摸摸他的臉,沒解釋,又忙去了。
還給他布置了滕王閣序來背。
“我才三歲半。”他試圖喚醒康熙的良知,然而見慣了能人的康熙無所謂:“兩歲半也能背。”
弘暉惆悵一歎,背滕王閣序去了。其實他會,但還是一點一點的背著。好像這樣就能陪著以前的弘暉一樣。
夢裡的弘暉,沒現在幸運,皇瑪法從未看他一眼,阿瑪也隻是考校功課的時候能見一麵,他都是恭敬行禮,從未靠近過。
而額娘,會溫柔的哄他背書,然後他就乖乖的石榴樹下讀書。
夢裡讀書聲朗朗入耳,他也跟著背。好像有人陪著他一樣,也挺有意思的。
康熙忙完了,就過來陪他玩:“外頭都是雪,就不往外頭去了。”
弘暉持不同意見:“春有百花夏有涼風,秋日豐收冬日飄雪,一年四季,都要和親人一起玩。”
他拍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胸膛:“比如您最親愛的孫孫弘暉呀。”
康熙被他逗笑了,叫小宮女給他穿上厚實的狐裘,這才牽著一道往外走,院子裡被掃出一條三尺寬的小道,其餘都是白白的雪。
弘暉一腳踩下去,吱吱的聲音響起,他頓時興奮起來。
“看,給你踩個小兔子。”他說。
弘暉蹦蹦跳跳的踩小兔子,康熙含笑看著他,倒覺得他更像兔子一點。
“好看嗎?”
“好看。”
“兔兔是不是很可愛?”
“嗯。”
“能吃兔兔嗎。”
弘暉有些嘴饞了。
兔兔這麼可愛,當然要麻辣或者紅燒。
康熙一噎,他還以為弘暉是想要養一隻,結果發現他多想了個養字,他就想要隻兔子,然後拿來吃。
“可以。”他沒拒絕。
弘暉頓時歡呼起來,抱著康熙的頭,叭叭親兩口,樂滋滋道:“又有肉吃了。”
想想就覺得興奮,迫不及待了。
“但是你晚上要回去。”康熙故意給他出難題,想看他怎麼解決。
“打包用食盒帶走,然後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頓,可以做三個嗎?我一個阿瑪一個額娘一個。”弘暉分配的清楚明白,還掰著指頭輔助。
康熙沉默了:“那朕呢。”
弘暉也沉默了:“宮裡這麼多兔兔,不夠吃嗎?”他感覺不太可能,就算貝勒府斷糧,宮裡也會好好的,要是宮裡斷糧了,那肯定是八國聯軍打過來燒殺搶掠了。
康熙一拍手:“那不一樣。”
但是弘暉用很有求知欲的眼神看著他,想問他到底哪裡不一樣,康熙又不說話了。
“我想去國子監讀書。”弘暉道。
康熙搖頭:“你去了跟不上。”
再說他教學並不吝嗇,連帝王心術都有,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至於學到多少,那就是各自的本事了,
“那我想去看看。”弘暉很好奇國子監,這個頂尖學府裡頭,到底是什麼樣。
康熙想想確實他也很久沒去看了,就起身,直接道:“走。”
說走就走。
兩人施施然的出發,路上碰見了胤禵,弘暉就興奮的喊他,想把他也帶上一起,康熙沒拒絕,眾人就一道往國子監去。
雪天路滑不好走。
馬車慢慢的走著,弘暉挨著康熙,撩著車簾往外看,不住口的誇讚:“皇瑪法,瞧瞧這就是你的萬裡江山。”
康熙一噎:“彆拍馬屁,你不會。”
弘暉乖乖的哦了一聲,他本來想說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為了貝勒府的性命著想,強行改句子了。
胤禵就壓低聲音嘲笑:“嘿嘿,拍馬屁拍到馬腿上。”
“啪。”他挨了一巴掌。
對上弘暉幸災樂禍的笑容,胤禵捂著頭,乖乖的縮在一旁。
為甚隻打他一個。
“誰是馬?”康熙冷哼。
弘暉強忍著笑,沒忍住,還是笑出聲來,康熙不舍的打小崽崽,對十來歲的小子還是很舍得下手。
又是啪的一巴掌。
胤禵生無可戀,他就不該出現在這馬車上,生生挨了兩頓打。
等到了國子監後,康熙看著門口的柏樹一臉感歎:“這還是朕幼時種的。”
那時候為了爭學子支持,他親自來國子監種了棵樹,如今已經三十多年過去,長的鬱鬱蔥蔥,亭亭如蓋了。
“我也想種。”弘暉摩拳擦掌。
這種花家的崽,就沒有不愛種地的。
康熙猶豫了片刻,他是想要爭取學子支持,那弘暉是為了……還不等他想完,就見弘暉蹲著薅了一棵光禿禿的小嫩苗,可惜就算是嫩苗,根係也發達,是他所無法撼動。
但是他薅這個作甚。
“種到額娘……”他想說種到額娘門前,又想想他若是活不過八歲,那額娘睹物思人,得多難過。
“種到乾清宮,那皇瑪法時時刻刻都能想起來,這是暉暉崽在陪著皇瑪法。”弘暉軟啾啾道。
康熙沉吟片刻,在弘暉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弘暉頓時高興極了。
胤禵沉默的看著,他發現了,這也是一種本事,他就沒辦法在汗阿瑪麵前嬉笑怒罵隨心自然,總是心裡期待著,自然也是端著。
而弘暉就散漫自由,卻有帶著一種矜持的你不理我我就走了陪彆人玩的氣質。
“皇瑪法,我能在乾清宮種這個嗎?”弘暉睜著水靈靈的雙眸,指著地上的一株頑強的歪脖子小樹苗。
康熙拒絕。
他方才薅的一看都養不活,種也就種了,現在這歪脖子小樹苗已經拇指粗,可惜種活,自然不能接受。
“皇瑪法,你看你要是給我種這棵小樹,等你老了我就撲在你床頭照顧你,哪裡都不去。”
弘暉嘿嘿笑,畫出的餅又大又圓。
“朕感覺你在騙我。”康熙才不信。
“我不在。”弘暉努力提升自己的成功率。
“我還給你捶腿,給你揉肩,給你端茶給你倒水,還保護你,蚊子來了都得先咬我。”
弘暉握著小拳頭,滿臉都是信誓旦旦。
康熙覷著他的神色,幻想一下美好生活,果斷拒絕。
“再給您紅袖添香,嬌香滿懷!”他畫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