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暉在胤禛冷臉中,笑著捧了碗熱湯給他,笑吟吟道:“阿瑪眉骨鼻梁都極為英挺,長眉入……”
他打算拍兩句馬屁哄哄他來著。
但大清男人有鬢角嗎?
他遲疑的表情很好的被胤禛捕捉,斯文清冷的男人撩了撩眼皮:“鬢,指耳朵前生頭發那處,也指那處生的頭發。”
弘暉看向一旁的康熙,試圖尋求他的意見,就見康熙點頭,輕笑著道:“對。”
“算了不誇了,情緒難續。”他直接擺爛。
胤禛:……
那雙隱含期待的雙眸,瞬間危險的眯了起來。
這小崽崽,端的想挨揍。
康熙見胤禛被噎的無話可說,心情就好起來。他衝著弘暉招手,示意他來自己身邊,扯著他小臉捏了捏,含笑道:“慣會氣人。”
“啾啾。”弘暉直接撅著小嘴巴親他。
把康熙哄的大笑不止。
胤禛眉眼柔和的看著兩人,能把阿瑪哄的高興,也算是他造化一件。
康熙吃著鮮花餅,神色有些悠遠,記憶深處,好像某個姑娘也喜歡吃鮮花餅,隻是一時想不起是誰了。
這場宴會,席麵上的人員構成非常簡單,有胤禛、烏拉那拉氏、弘暉和他,但吃的特彆高興。
吃著弘暉包的露餡兒包子,康熙笑的合不攏嘴:“瞧瞧,還有你指紋呢。”
弘暉也跟著湊過來看。
“皇瑪法,今兒你既然來了,那必然要送你件禮物的。”他樂滋滋道。
康熙看向胤禛,他表示自己不知道。
畢竟這弘暉許多小點子,那真是想起來誰就給誰,很多更傾向於給汗阿瑪,也不知他怎麼想的。
“你看看這個。”弘暉拿出來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給眾人看。
烏拉那拉氏一看就知道了,但他不明白有什麼用。
就聽弘暉道:“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他叫蘇培盛拿來毛筆,然後在瓶中沾了沾,在宣紙上寫字,過了一會兒,水跡乾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康熙:?
“蘇運,拿火折子來。”
眾人都看著弘暉忙活,那紙乾乾淨淨的,是更容易引燃不成。
就見弘暉拿著紙在火折子上晃了晃,就見他方才寫的水跡,慢慢的顯現字形。
康熙頓時坐不住了。
他猛然站起身子,看向弘暉手裡的小瓶子,素來沉穩的他,手都有些顫,這東西用來傳遞情報,那真是萬無一失。
“還記得您先前給的一車橘子嗎?”他說。
康熙點頭。
先前弘暉問他要橘子,說要一大車,要很多很多,康熙想想他很少開口要東西,就把乾清宮的份例都撥給他。
宮中一時橘子成了稀罕物,都進了四貝勒府的門。
“這?”他遲疑。
這顯然不是橘子榨汁。
眾人用膳,已經叫奴才在外頭伺候,這說起話來也不怕了。
弘暉笑眯眯道:“用橘子皮做個橘子露,特彆酸。”
“那些橘子肉呢?”康熙故作鎮定問。
弘暉就叫人拿出罐頭來給他看,笑眯眯道:“這些是把橘子肉用糖醃漬,上鍋蒸熟,隻要你不打開軟木塞,很久都不壞。”
他把罐頭也給鼓搗出來了。
康熙:……
幸好用完膳才拿出來,要不然他這真是激動成這樣,可能真的吃不下了。
“這東西能放半個月?”他猜測。
弘暉搖頭。
康熙心裡一沉,橘子尚且放半個月不會壞。
“一年兩年三年的,還是得儘早吃。”弘暉隨口道。
具體他也不知道。
康熙:……
有話能一口氣說完嗎?
弘暉打開軟木塞,把玻璃瓶裡的橘子肉給他看,笑眯眯道:“拿顯微鏡看過了,這裡頭確實沒啥小東西。”
“顯微鏡?”康熙挑眉,沒想到他會玩這個,“你對西學感興趣?”
“西學如今東用,這不挺好?”弘暉樂滋滋的吃了一口罐頭,真甜。
“就是成本高了點。”康熙有些惋惜,邊關戰士苦寒,若能得罐頭吃,想必是極好的,若成本太高,便做不得了。
弘暉歪頭看著他:“哪裡高了?去南邊開墾一塊荒地,種一大片的橘子林,在邊上建個窯燒玻璃,這核心技術都在您手裡捏著,慌甚?”
這時候成本可比後世低多了。
康熙眼睛一亮,轉而眯著眼睛審視的盯著弘暉,他怎知他心中所想,這幼兒雖然聰慧,但多智近妖到這種地步,讓他也忍不住審視。
“一瓶賺十錢,分我一厘就成,這樣我就可以躺著數錢。”弘暉幻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讓康熙心中戒備儘消。卻不得不感慨,弘暉這崽,幸好是自家崽。
“一厘?太高了,半厘。”康熙哐哐砍價,一刀下去,就是對折。
弘暉無所謂的攤手,甚至還提供思路,不僅僅是橘子,還有各類水果,飯菜,用這種方法來做,都能保存很久。
康熙衝他招招手,示意他來到近前來,一邊捏著他小臉,問他怎麼總是不憋好屁。
弘暉震驚:“這屁還不香?”
罐頭啊。
這出門、行軍,哪一樣缺的了,饞嘴也可食,多好。
康熙一噎。
他終於體會到胤禛的心情,眯著眼睛威脅他:“再氣人讓你阿瑪揍你。”
胤禛:?
他舍不得揍自己崽。
弘暉:?
他這麼乖巧,哪裡氣人了。
烏拉那拉氏一直處於震驚狀態,她先前還說這崽不乖,整日裡不知道在玩些什麼,如今知道了。
心裡漸漸的又生出自豪來,哎嘿,這是我的崽,厲害著呢。
她眉眼柔和的看著弘暉,心想他比她強。她這要是要生了,她心裡其實很擔憂,女子生產就是一腳在鬼門關上,踏生踏死。
她這個當額娘的沒了,他該多難過。
烏拉那拉氏有些不敢想。
又覺得人得往好處想,她哪裡就這麼倒黴了,剛好就碰上這樣的事。
她會好的。
弘暉也會好的。
康熙帶著一肚子東西,走的心滿意足。那瓶橘子露被他帶走了,弘暉說還可以兌水喝。再有就是罐頭,和這種新奇的烹飪方式。
他高興的不得了。
胤禛親自送到宮門口,康熙拍拍他的肩,沒說什麼轉身走了。
他靜靜地佇立片刻,看著自家汗阿瑪那偉岸的身影,突然明白過來,他如今是雄鷹、是孤狼,唯獨不是待宰的羔羊。
那種分而烹之的處理方式,隻會讓高高在上的帝王猜忌,最後會狠狠的處置始作俑者。
弘暉說的對。
胤禛立在春日暖陽下,生生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是最熱血的年歲,能穩住心態已經不容易,如今這風吹過身上黏膩的汗,胤禛飄起來的心,再次沉寂下來。
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回家。
看著八貝勒府勢壯,他要說沒有心潮浮動,那斷然不可能。
可八貝勒府隻是點火星子。
胤禛走在大街上,看著人間煙火百態,心裡想了很多。
克己守禮,事緩則圓。
他在心裡慢慢的念,從弘暉身上學到了很多,他每次用稚嫩的臉龐說出很成熟的話語,在你以為他聰明的不得了的時候,又露出傻乎乎的笑。
這種寵辱不驚的態度,給他很好的提示。
“阿瑪阿瑪~”甜甜的小奶音響起,胤禛茫然抬眸,就見方才念叨的小崽崽這會兒正歡快的跑向自己。
他張開小胳膊,奶裡奶氣道:“阿瑪阿瑪抱抱~”
說著他昂起小臉蛋,乖乖問:“阿瑪,什麼是栽贓陷害啊?”
他問。
胤禛看著立在門口的福晉,捏捏弘暉的小臉,揚聲道:“什麼?你想換個額娘,那不成。”
烏拉那拉氏氣勢洶洶的衝過來,眯著眼睛看向兩人:“方才在說什麼?”
弘暉閉上小嘴巴。
“這孩子,說你近些日子對他不溫柔,要換個額娘,被爺訓了一頓。”胤禛滿臉不虞。
弘暉:?
他何曾說過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大熊貓崽崽最喜歡的就是香香軟軟的額娘了,怎麼可能說出換掉額娘的話,這根本就不可能。
烏拉那拉氏柳眉倒豎,小手扯著他肉嘟嘟的小臉蛋,冷冷的看著他。
弘暉瞬間明白了什麼叫栽贓嫁禍。
“額娘,愛你。”他撅著小嘴巴去親他,臉被扯變形也要親。
烏拉那拉氏頓時心軟了,她看向一旁的胤禛,皺著眉頭道:“暉暉崽素來乖巧又愛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你聽岔了。”
她給他一個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的眼神。
胤禛氣的心中一梗。
“回府。”他轉身就走。
弘暉和烏拉那拉氏黏在一起,慘兮兮道:“阿瑪他欺負我,您是拿棍打還是拿雞毛撣子打?”
兩人絮絮商量的聲音響起,就聽溫柔的女聲說自己不敢打,要不要他再請彆人來,小奶音就說彆人也不敢打。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絕望。
等回正院,就見胤禛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持著淡粉色的三才杯,正靜靜地側眸望向窗戶外的枝丫。
晌午炙熱的光線透過窗格,在他臉上透出斑駁的影,麵容俊秀清泠,往日裡那蘊著火焰的雙眸,今兒也格外的沉靜起來。
就見他放下杯子,慢慢的轉著手上的佛珠。先前他是做樣子,掛著佛珠,心裡是躁動的,如今倒真的沉靜下來。
弘暉:……
“您這手裡哪是佛珠啊,這分明是木魚。”
胤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都一樣。”
弘暉:?
烏拉那拉氏也看著他,慢慢的走到他身邊,默默地給他捏著肩膀,並沒有說話。
她想問他去送的途中是不是發生什麼了,最後選擇給他空間,不再過問太多。
弘暉看著父母兩人立在一起,明明沒說話,卻透著幾分和諧,不由得抿嘴輕笑。
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自古以來,這夫妻伉儷情深,就是個傳說,平日裡大家都沒見過,便是相敬如賓也要誇讚幾句。
他趴在桌子上,拖著肉嘟嘟的腮幫子,心想這真是有意思,就算到時候他沒了,隻要父母感情好,這腹中還有個孩子,肯定還會走出來的吧。
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肚子裡,懷的是弘暉呢?他還挺喜歡石榴樹下的小男孩。會搖頭晃腦的背詩經,被訓了就撅著小嘴巴。
可惜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弘暉躡手躡腳的蹭過去,抬著自己的肉嘟嘟的小腿往胤禛身上攀爬,對方垂眸望過來,他就討好的笑一笑,奶唧唧道:“我幫你一起敲木魚。”
胤禛一噎。
他摸摸弘暉軟軟的小臉蛋,凶巴巴道:“爺最愛吃小孩了,你這種親生的崽,一口一個。”
弘暉呆住。
他長翹的睫毛眨了眨,不由得撅著小嘴巴,摟著他精瘦的腰身,看著他身後的額娘,他先是甜滋滋的誇:“額娘現在豐潤了些,越發好看了,真真色如春曉之花,呃……反正很好看。”
“額娘,你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好看嗎?因為你經常揍阿瑪,這樣的話,你心情就舒暢了,以後就更加的迷人。”
他小嘴叭叭的,可能說了。
胤禛聽著他一通歪理,還想著今兒他在汗阿瑪麵前長臉,往後是大孩子,不能再隨意揍他的小屁股蛋。
但是如今瞧著行事,他便是手裡捏著佛珠,也很想揍他一頓。
弘暉很敏銳的察覺到危險,他往胤禛懷裡拱了拱,不等他揍,吧唧親了他臉頰一下。
這麼軟軟的親親,他心裡有多少火氣,也儘數消散了。把熊貓崽崽攬在懷裡,慢慢的順著他的背,聽著他舒服的哼唧。
胤禛發了會兒呆,一回神,就見弘暉抱著他胳膊,在他懷裡縮成一團睡著了。
奶香味的小團子,睡著時安靜的像是小仙靈,等醒了又屁的不得了。
他伸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小臉蛋,又彈又滑,手感好極了。他沒忍住多捏了兩下,見弘暉皺著眉頭想醒,這才住手。
“爺,放下吧,抱著怪累的。”烏拉那拉氏壓低聲音道。
胤禛把睡著的弘暉放在軟榻上,他轉身看向一旁的烏拉那拉氏,大掌輕輕的覆在她偌大挺立的肚子上。
“累嗎?”他問。
烏拉那拉氏點頭,特彆累,腰疼腿酸渾身無力,像極了來小日子的時候,還給你添點高熱。
哪哪都不舒服。
但是她都能忍,他護她一世周全,她就願意為他承受著以往不能承受的東西。
烏拉那拉氏笑的溫柔,她看著胤禛,輕聲道:“等下個月生了就好了。”她也跟著摸摸自己的肚子,溫柔中帶著些許期盼。
春末好像就是初夏,天不知何時,一日比一日燥熱起來,弘暉穿上了短短的琵琶衫,玩耍時,那穿堂風就從左邊到右邊。
涼爽極了。
他昂著小臉,可憐巴巴的看著康熙:“我能脫了嗎?”
反正一覽無遺,何必穿著。
“那不雅。”他回。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中看出來不能妥協的倔強。
弘暉試圖更倔強一點,但是現在,他不光倔強沒了,蔫噠噠的去玩自己的紙飛機。
“皇瑪法~接住~”他隨手擲出紙飛機。
康熙一臉茫然的看著,等紙飛機戳住他鼻尖的時候,這才摘下來:“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