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上前來,把他抱在懷裡,軟聲道:“是朕方才不對,暉暉崽不氣好不好?”
他當眾道歉。
眾人頓時怔住。
開始重新審視兩人之間的關係,其實對於弘暉養在萬歲爺跟前,眾人都比較在意,但是他們更覺得,這跟心情不好養個小貓小狗一樣,乖巧的時候,逗弄一下,什麼事都沒有了。
但是會在眾人麵前低頭哄人,這自然就不一樣了。
弘暉昂著頭。
他眼尾還帶著一絲紅意,小臉肉嘟嘟的,乖乖的看著他。
“沒事呀,皇瑪法不是故意的。”
他當時確實又羞又急,這會兒被阿瑪已經安撫好了,自然覺得什麼都行。
康熙伸出大掌,摸了摸他的小臉蛋,溫聲道:“暉暉崽可以生氣的。”
他這麼說。
弘暉歪著小腦袋,思索片刻,就叉著腰,一臉自豪的昂著頭:“那罰皇瑪法給我親親。”
他抬著下頜,軟乎乎撒嬌:“快。”
康熙登時哈哈大笑起來,把他抱在懷裡,使勁親了親他的臉,溫柔道:“乖乖,好甜。”
甜的都想抱著他啃兩口。
兩人一笑抿恩仇,胤禛一直緊繃著的一口氣頓時鬆了,他不擔心汗阿瑪自此厭倦弘暉,隻擔心他因此地位一落千丈。
從萬眾矚目,到被人忽視。
他經曆過,他知道其中的痛處。
當初在孝懿皇後膝下,無人敢怠慢,後來皇額娘沒了,這起子捧高踩低的奴才不會對他做什麼,也不敢,隻不過當瞧不見他罷了。
後來到永和宮,都知道他身邊有孝懿皇後的人,平日裡伺候的也周到,但是一句話都沒有,也不會離開他的身,讓素日裡伺候的奴才不好跟他說什麼,這兩相夾擊之下,他很是過了段無法言之於表的日子。
如果弘暉被汗阿瑪厭棄,他也會經曆這些。
吃過這些苦頭了,他舍不得他再吃。
好在,弘暉在汗阿瑪心裡的位置,比他想象中更重要些。
胤禛長睫微斂,嚴肅清泠的麵孔迎著光,被照的像是一尊垂眸的白玉佛像。
“汗阿瑪!”一道陰柔的男音響起。
弘暉昂頭去看,就見表情陰翳的太子慢慢踱步過來,他垂眸請安。
他看的心中一驚。
去歲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太子神色溫和,頗有些謙謙君子的味道在。
不知從何時起,他眉間漸漸有了折痕,如今眉眼間有揮之不去的陰翳。
便是連眼神也不對了。
康熙麵上的笑容一頓:“太子來了。”
說著就叫奴才賜座,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溫聲道:“快坐,等會兒有弘暉親自獵的小鹿。”
太子看著弘暉肉嘟嘟的小臉蛋,那粉撲撲的小模樣可愛極了,正衝著他甜甜的笑。
“當初還叫孤二叔,孤半晌沒想明白。”太子神色緩和了些,蒼白的指尖捏了捏弘暉白嫩的臉頰,輕笑著道:“過去許久才反應過來,當叫二伯才是。”
他沒說應該尊稱他為太子殿下。
康熙見他哄弘暉,神色就也跟著柔和下來:“給太子上茶上點心。”
這一瞬間。
太子幾欲落淚。
他心中洶湧而出的委屈,幾乎將他淹沒。
想當初,汗阿瑪入目所及之處隻有他。那些偏愛都是他。
現在,他的茶水點心,竟然靠哄崽崽來獲取了。明明去年他還篤定,這世間任何人在汗阿瑪的心裡,都愛不得他半分。
太子神色茫然,眨了眨眼,心裡酸的厲害。
他也是什麼都沒有的小孩了。
索額圖說的對。
帝王寵愛虛無縹緲,整日裡計較這些,怕是失去那一日才知道其中痛處。
索額圖失去過,他知道。
胤礽沒有失去過,他不知道。
現在他知道了這剜心的滋味。
弘暉拱了拱康熙的脖子,皺著小眉頭聞自己的手,慘兮兮道:“臭。”
他鼻子可靈了。
康熙也來聞,就覺得香香的,不由得無奈,溫聲道:“香的。”
兩人嘀嘀咕咕的,剛說兩句,弘暉注意力就轉移了,他皺了皺小鼻子:“好香。”
康熙:……
你一會兒香,一會兒臭的。
片刻功夫,就見有小太監過來稟報,說是烤全羊和烤乳豬已經好了,可要抬過來。
康熙拍拍弘暉的小屁股:“厲害。”
那麼遠都聞到了。
弘暉原本就餓,聞見味兒登時饞的不行。
“好好好,這最好吃的一塊肉給你吃。”康熙摸摸他的小腦袋,聲音溫柔。
胤礽神色又是一陣恍惚。
他感覺自己割裂開來,一半在心裡哀哀哭泣,一半在麵上笑的溫和:“這塊最嫩最香,全給暉暉崽吃。”
胤礽想,他斷然沒有跟幼崽爭寵的意思。
但是他心裡難受。
胤禵聞著味兒,歡呼一聲上前來,試圖跟康熙商量:“汗阿瑪,兒臣也小,也要吃最好的肉。”
康熙瞥了他一眼:“滾。”
都跟他一樣高了,還說自己小。
話雖然這麼說,卻還是讓奴才先給他來一塊。
弘暉吃的小嘴巴冒油,香噴噴的:“皇瑪法吃鹿,皇瑪法吃鹿。”
“朕不吃。”
“皇瑪法吃鹿。”
康熙這才靈光一閃,這說的不是給他吃,而是自己要吃的意思。
“去問問禦膳房,做的怎麼樣了。”野味不如這自家養的好做,必然要廢些功夫。
“二伯吃。”弘暉把碟子往胤礽麵前推。
太子胤礽,自幼聰慧,頗有過目不忘之能,文武兼備,他監國過幾次,都很得朝野上下讚歎。
現在見他氣數漸散,弘暉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太子倒下,代表著九龍奪嫡的熾熱。
胤礽衝著他笑了笑,摸摸他頭上的小啾啾,笑的特彆溫柔:“你吃吧,小孩要緊。”
弘暉執拗的捧給他:“就要二伯吃。”
胤礽心裡那塊哐哐漏風的黑洞,被弘暉那雙烏溜溜溫柔的雙眸給補上了。
“好。”他接過。
康熙瞥了一眼,擰著弘暉的耳朵罵:“你又不想吃皮是不是?”
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