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羽想要再找簡一雕個枕頭,餘音自然不願意,於是挑了個人多的時候,跑到老爺子這裡來鬨。
於是,就有了這一出。
簡一走到祁涵羽麵前蹲下來,仔細觀察。
剛才他進來看到祁涵羽就覺得不對,上次見到的祁涵羽,儒雅倜儻,滿滿的書卷氣,麵相極好。
可今天,他額頭籠著一層薄薄的灰霧,麵色晦暗,卻不是好麵相。之前他還以為是祁涵羽沒休息好才導致的結果,現在湊近了仔細看,簡一確定,祁涵羽就是有彆的問題。
如果是黑色,可能是做了壞事,活著被鬼怪附身。但是灰色代表什麼意思,簡一卻不知道。他很小的時候好像見過,但具體怎麼回事,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了。
“小叔,您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簡一說完,去了外麵。
餘音神色微動,但沒說什麼。她現在其實已經相信,簡一有點邪門了。
簡一到了外麵,直接撥了青燈大師的電話。
電話隻響了兩聲就接了,簡一著急,先把自己看到的跟青燈大師說了,又問他是怎麼回事。
“你小時候看到的那次,是有個人在廟裡對菩薩不敬。你順著這個思路想想。”青燈大師說完,不等簡一再開口,直接掛了電話。
簡一鬱悶,順著青燈大師的思路想了想,卻還是不太敢確定,於是又撥了回去。
這次卻沒人接聽電話了。
簡一氣得跺腳。
“跟誰打電話呢?”祁聞硯跟出來,問道。
簡一繼續重撥:“師父。”
祁聞硯一愣:“你找到師父了?”
簡一這才忽然想起來,青燈大師那次突然從青風廟離開,說是去旅遊,然後就沒了消息,當時他連手機都沒帶走。他習慣了有事的時候找師父,剛才竟然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
簡一激動地馬上撥打了廟裡的電話,接電話的人告訴簡一:“大師下午回來取點東西,但是剛剛又走了。”
簡一:“……”
知道青燈大師離開後,方向不定,那些和尚肯定找不到人。而且,如果他有意不讓人找到,那些和尚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簡一隻好叮囑他們,要是青燈大師再回去,一定記得給他打個電話。
掛了電話,簡一像隻泄了氣的皮球,忍不住自責:“我剛才怎麼沒想到呢?應該先問問師父的。”
“沒關係啊,你要這樣想,這不是剛好說明師父沒事嗎?而且,一旦我們真的有事,師父就會出現,說明他還在暗中關注著我們的。”祁聞硯安慰道。
現在也隻能這樣想了,簡一還是不開心。
“小叔他到底怎麼了?”祁聞硯隻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簡一回過神來,把看到的和師父說的,都告訴他了。
“我得進去問問,小叔家裡有菩薩嗎?”簡一打起精神。
祁聞硯搖搖頭:“小叔和小嬸都不信那些,應該沒有。”
“那灰色是怎麼來的呢?”簡一疑惑,“他到底對什麼不敬了?”
祁聞硯想了想,說:“你。”
“我?”簡一吃驚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那隻木枕,是你親手雕的,應該也有紫氣。所以,小叔抱著枕頭能睡得很好。可是,小嬸把枕頭砸了……我猜,應該算是冒犯了你?”祁聞硯也不太確定。
但簡一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我剛才以找人修補的名義錄了視頻,發給雲羅大師了。”祁聞硯說,“他應該能……來了。”
祁聞硯打開手機,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大師說,枕頭上的紫氣不見了。而且,大師也說,小叔的身體變得不好和做噩夢,應該都是因為破壞了那個枕頭上的紫氣。”
簡一傻住了,他這麼厲害的嗎?
“雲羅大師說,紫氣畢竟是祥瑞之氣,隨意侵犯,是會遭報應的。”祁聞硯繼續道。
簡一心情複雜,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也不想這樣。
“我們進去吧。”祁聞硯牽起簡一的手,“不要多想,這不是你的錯。”
兩人回到房間內,大家都看著他們。
簡一走到祁涵羽身邊,祁聞硯卻攔住了他:“等一下,我們換個地方。”
他把簡一和祁涵羽一起拉到旁邊的房間,關上門。
簡一將手心貼在祁涵羽的太陽穴,替他清理身上的濁氣。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法子到底有沒有用,但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如果他清理不了,就隻能去求助雲羅大師了。
不過既然祁涵羽生病是因為他,那他親自出手,應該能解決。
幾分鐘後,祁聞硯看祁涵羽的臉色好多了,便拉開了簡一。
簡一睜開眼,看到祁涵羽額頭的灰霧已經完全消散,他鬆了口氣,回頭衝祁聞硯笑了笑。
祁聞硯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祁涵羽已經傻了。
祁聞硯也沒跟他多說,隻是簡單道:“這是一一的能力,因為您是小叔,所以他不會坐視不理。但是這能力對他來說,未見得是好事,可能會帶給他極大的危險,所以希望小叔您能為我們保密。”
祁涵羽對簡一的印象本來就好,現在簡一救了他,他自然答應:“你們放心,這事我誰都不會說。”
“謝謝小叔。”簡一衝他笑笑,“您也不用擔心睡眠問題了,以後不僅不會做噩夢,也不再需要什麼枕頭。”
“真的嗎?”祁涵羽大喜,又對簡一道歉,“對不起,一一,是我沒能力,連累了你。”
“不怪您。”簡一當先走了出去。
“您是我們的小叔,一一不會怪您的。”祁聞硯道,也跟了出去。
三人到了外麵,大家都能看出來祁涵羽的氣色瞬間改變,心中都驚訝不已,但也都識趣地沒有問。
“爺爺,您放心吧。”簡一衝祁老爺子道,“我給小叔雕了彆的物件代替枕頭,是什麼物件先保密,以後他不用再擔心睡眠問題。”
他故意這麼說,是想讓彆人不會想到自己有彆的能力。同時,這樣的說法,也等於是告訴餘音,他們就是故意瞞著她,不想讓她知道。
餘音臉色果然非常難看。
祁老爺子則很高興,完全沒有多問的意思:“一一你真是我們家的小福星,這樣就太好了,謝謝你。”
“爺爺客氣了。”簡一轉向祁涵羽,“小叔,這個枕頭能賣給我讓我帶回去嗎?需要多少錢,你直接說,我……”
他又看向祁聞硯:“你能不能先借給我?”
祁聞硯當然是立刻點頭:“當然能。”
他非常開心,簡一終於學會向他開口借錢了。
“不不不。”祁涵羽立刻擺手,“這本來就是你雕的,怎麼還能要你的錢,你要拿回去就好了。”
事情算是解決了,祁老爺子站起來:“都回去休息吧,以後有什麼事情好好說,一家人沒什麼不能解決的。”
充當背景板的祁大福和祁天立刻偷偷往外溜。
“二哥,你等一下。”祁聞硯叫住祁天,又低聲對簡一道,“等我一下。”
祁聞硯跟祁天出去了。
簡一和聞柳聊了幾句,有點心不在焉。
“我和你爸在外麵等你們。”聞柳笑道,“你去找聞硯吧。”
“啊?”簡一揉揉鼻子,玩笑道,“媽,您這是叫我去偷聽嗎?”
“去吧。”聞柳拍拍他的肩,“聞硯不會有什麼事想瞞著你的。”
簡一有點臉紅,但聞柳已經推著祁涵煦出去了。
簡一頓了頓,果然去找祁聞硯了。
祁聞硯把祁天叫到花園,祁天莫名有點害怕:“我最近沒乾什麼吧?”
“今晚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祁聞硯雙手插兜裡,問道。
祁天看了他一眼,說:“煩。”
祁聞硯看著他。
過了幾分鐘,祁天呼出一口氣,像是忍了許久的脾氣忽然爆發:“我們雖然是兄弟,可從小到大的生活可謂是千差萬彆。二伯和伯母感情好,對你也很關心。我呢?我爸眼裡隻有他的藝術,永遠不會管家裡任何事,當然更加不會關心我,我媽則越來越勢利刻薄,永遠都想著怎麼利用我……我為什麼會成為現在這樣?就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嗎?你換成我的處境來試試看?彆人都說我是祁家大少爺,日子過得可舒坦了,可實際上呢?在外麵,多少人覺得我人傻錢多?在家裡,每天都麵對像今天這種日子。今天隻是鬨到大家麵前,沒鬨出來的,還有很多很多……”
他自嘲一笑:“你是祁家的頂梁柱,連大福在時尚領域也有極高的地位,隻有我沒什麼本事,可有可無。所以,你們也彆想我能管什麼事,我就是沒本事。就這樣吧,我混日子就好,出什麼事都彆找我。”
祁聞硯聽他發完牢騷,才問了個問題:“剛才,媽媽問小嬸每個月的生活費用到哪裡去了,小嬸沒有回答,你心裡清楚吧。”
他說的是肯定句。
祁天渾身一僵,說不出話來。
答案很簡單,餘音家裡的生活費都補貼給他用了。
“我不想說每個人都有難處,你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願意怎麼想怎麼過,我都不會多說。如果你真的願意混吃等死,我可以把你的那份家產早點分給你,不再替你打理。”祁聞硯看看時間不早了,略微頓了頓,直接切入主題,“你最近跟嫂子怎麼樣了?還各玩各的?”
祁天還在想他說分家的濕,沒想到忽然又提這一茬:“不然呢?”
“二哥,你今年三十二了吧?”祁聞硯說,“如果你跟嫂子真的過不下去,我建議你離婚找個真愛。當初家裡逼婚我沒幫上忙,這一次,我站你這邊。”
祁天一頭霧水:“你為什麼忽然說這些?”
“我跟大福,這輩子都注定不可能會有孩子。大姐又不願意回家,說到底,祁家的家業,最後不還得交到你手上?”祁聞硯語氣平靜地道,“我不希望,我和爸媽爺爺費儘心力,咬牙守護的家業,最後被人輕描淡寫地敗掉。”
祁天怔怔看著祁聞硯。
“人總歸要學會長大,一個人長大的標誌是學會負責。而要想對彆人負責,先要學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你好好想想吧。”祁聞硯最後道,“我剛才說的都算數,你如果想分家,我沒有意見。”
他說完直接轉身,然後一愣。
簡一和餘音,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祁聞硯朝餘音點點頭,去拉簡一的手,溫柔地笑笑:“等久了吧?我們回家。”
兩人一起朝大門走去。
“聞硯,一一。”餘音忽然叫住他們,“對不起。”